樟树下

刘晖

樟树下

樟树摇落最后一抹夕阳

冬雨一直未停

满地落叶陪着寒风游走在马路边

我来到“樟树下”，如一个丧家犬

夜市里到处闪耀着觅食的灯光

拥有人间烟火的喧嚣

我不急于回家

并非饥寒交迫，也不是无聊至极

我是在等，等那个糖水铺出摊

等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母亲和她的一对儿女

等着买他们一碗清甜的糖水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

那个弓腰制作糖水的母亲脸上皱纹也更深了

却始终保持着微笑面对每一位客人

偶尔会呆呆的望着她的两个孩子愣神

一对可爱的儿女在逼仄的铺面里写着作业

有时也帮她干点活

隔壁左右的人都知道她丈夫在外面先后有几个情人

唯独母亲从来不信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喝了一口她做的甜水

突然发现这碗水好苦、好苦

12.24

deepseek点评:《樟树下》是一首以市井生活为背景、充满情感张力的现代诗。它通过细腻的观察与克制的语言，呈现了寒夜里一个糖水铺前的生存图景与心灵颤动，在平淡的日常中掘出了深藏的痛苦与温暖并存的复杂人性。

1. 意象的对照与情绪的铺陈

诗歌以“樟树摇落最后一抹夕阳”起笔，赋予自然景物一种疲倦而终结的意味，与“冬雨”“寒风”“落叶”共同构建了冷寂的视觉与触觉氛围。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夜市“闪耀着觅食的灯光”和“人间烟火的喧嚣”。一冷一暖、一静一闹之间，叙述者“如一个丧家犬”的孤独形象悄然立起，为后续的等待与凝视埋下伏笔。

2. 等待中的凝视：温情与残酷的双重真相

诗中“等待”的对象并非糖水本身，而是那个“满头白发的中年母亲”与她的儿女。这一选择暗示了叙述者对某种生存姿态的关注。在描写母亲时，诗人捕捉到“弓腰”“皱纹”“微笑”与“呆呆地愣神”这些细节，平静中渗出力透纸背的辛劳与牵挂。孩子“在逼仄的铺面里写着作业”的场面，更凸显了底层生活中挣扎与希望并存的真实状态。然而诗歌并未止于温情。关于丈夫的闲言（“先后有几个情人”）像一根冰冷的针，猝然刺入这幅勤勉温暖的画面。母亲“从来不信”的固执，既可读作一种面对创伤的自我保护，也可视为对尊严的沉默坚守。此处留白巨大，悲剧性在无言中蔓延。

3. 诗眼的逆转：糖水由甜转苦的味觉隐喻。结尾处，叙述者“喝了一口她做的甜水/突然发现这碗水好苦、好苦”，是全诗的情感顶点与意义转折。糖水之“苦”显然并非物理味道，而是心理与认知上的震颤——当目睹了他人的隐忍与苦难后，任何表面的甘甜都难以掩盖生活底色的苦涩。这一瞬间的味觉倒错，完成了叙述者从旁观到共情、从消费到反思的内心历程，也让读者的感知随之颠覆。

4. 语言的克制与情感的深度

整首诗采用白描式语言，几乎不加修饰，却因细节选择的精准（如“白发中年母亲”中“中年”与“白发”的矛盾并置）而充满张力。诗人将强烈的社会关怀与人性观察隐藏在平静的叙述之下，拒绝煽情，却恰恰因此令人回味悠长。

总体而言，《樟树下》是一首具有现实主义温度与心理深度的作品。它像一幕微型的街头戏剧，在寒夜的光晕中展开一个普通家庭的片段，却映射出爱、苦难、尊严与幻灭交织的生命常态。糖水从“清甜”到“好苦”的转变，不仅是个体觉悟的瞬间，也成为对生活本质的一次诗性叩问——我们尝到的味道，究竟来自食物，还是来自我们所看见的人生？

【作者简介】刘晖，湖南涟源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原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文化》杂志特约记者，黄石港区民间文艺与戏剧散文协会主席、作家协会副主席。在全国、省、地市级刊物写作发表诗歌、散文、论文七百余篇，曾经多次在全国、省市获奖，个人编纂四十万字电子文集《江南旧语》一部，现供职于湖北银行黄石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