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写小说·那年纷纷雪落】冻土上的钢铁誓言

风向标

图、文：风向标美篇号：56080913字符：3169个字 “同志们！这次任务很艰苦，大家有不有信心！”“有！”方华的声音撕裂风雪，数百辆大篷车如沉默的钢铁巨兽匍匐在操场上。舞台上，党政军领导齐聚，最高长官方华声如洪钟，官兵们高手右拳，一问一答声震荡山谷。“出发！”“轰轰轰……隆隆隆……”瞬间铁流滚滚，婉若游龙，向千里之外的仓琼玛地区飞驰而去。途中，随先遣队采访的我，看到队长王克峰紧了紧手套，指节处裂开的血口好像被寒风撕得生疼。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那是女儿用蜡笔画的“解放军爸爸”和“雪山城堡”，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爸爸，早点回家。”“王队，快看！”突然，我看到远处的路不见了。“报告首长，前方十里处雪崩，大面积挡住去路！”“收到，注意安全！”首长方华即刻发出指示，“组织先遣队，迅速疏通道路！”“是！”寒风呼啸，雪花狂舞，车辆摇摆，王克峰眯起眼睛，视线在冰晶割裂的护目镜后模糊，声音被风雪揉碎。“全体注意，立即开路！”“呜儿呜儿呜儿……”风雪声淹没了挖掘机、推土机及铲车的机器轰鸣声。工兵、地爆兵、舟桥兵被风雪吹得东倒西歪，似乎要被风雪抛上苍茫的天空，丟下深不见底的悬崖。然而，被黑风卷走和抛起的，都是官兵不断挖起的冰碴、雪堆，个个犹如被焊在地上的钢筋铁骨旗杆，任凭风吹雪卷也毫不动摇。“报告队长，挖掘机熄火了！”九班长安宗琪带着哭腔，在风雪中忽隐忽现，他的嘴唇已冻得发紫，雪粒像细小的刀片划过发红的脸颊，两眼冒金星，却转瞬又在吼着指挥别人，“龚春修！氧焊枪！”“到！”“余昆！喷火炉！”“是！”我看着他睫毛上的冰晶，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妻子来队探亲时，也是在这样站在风雪中等车。风在吼，雪在舞，山口在咆哮。零下40摄氏度的气温和高寒缺氧的雪山口，安宗琪和龚春修、余昆等机修人员一道，拆机换件，生火解冻，喷火炉呼呼嚯嚯，氧焊枪绿火放光，街头修理厂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完成的抢修任务，他们仅10分钟就搞定。“报告首长，路已通！”先遣队长王克峰，望着仅一个小时就搬走近五百立方的冰山雪柱，激动热泪夺眶而出。“继续前行！”“是！”王克峰得到命令，旋即领着开路先锋驾车驶入茫茫雪山中。作为随行记者，我需体验到其他队伍的真实场景。于是，待王克峰离去，我又搭乘巡视车，来到后面的梯队。“注意，前方又出现二次雪崩！”紧跟其后的第二开路梯队队长薛顺利，扯开嗓子冲队员们大声招呼道，“全体都有了，开路！”风，越刮越大。雪，合伙打着旋涡。气温，越来越低。氧气越来稀薄。“噗嗤噗嗤……”官兵们上气不接下气，机械声，爆破声，破冰声，和着风声、冰雪滚落声，声声入耳。“报告首长，路已通！”第二梯队开路队长薛顺利望着又是仅半个小时就搬走三百立方像山一样的冰雪堆，两眼放光。“继续前行！大部队马上通过！”“是！”风雪中，坐在副驾驶的薛顺利启程后，举着望远镜，想看看前方的路况，但是，风雪弥漫，能见度不到三米。不过，我们的巡视车属于轻装的小车，速度快得多，很快就追上了王克峰一行。“不好，前方又没路了。”驾驶员小李说道。我下车跑到坐在头车的王克峰面前，只见他正在研究路线：“你们看，走冰河上可行不。”“队长，冰河方案可行？”雷达峰的声音带着颤抖。我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耳朵，想起新兵连时他总说“耳朵冻掉也要完成任务”。现在，这个倔强的四川小伙正开着十吨重的卡车待队长发令。“报告首长，前方二十五里处雪崩，至少有二十里公路被埋没！我们已尝试江上结冰路，可以通行！”“收到，请继续前行！”“是！”先遣队长王克峰为节省路途滞留时间，带领人员经过反复勘查和在江上爆破，发现途经路边的江上结冰厚达一米以上，负重百吨车都可沿江而行。通过报告和得到命令后，抓起对讲机：全体注意，走冰河！信号弹发射！”说完便第一个驾着运载十吨物资的重型卡车飞驰在冰面上。“嘘儿——”江风翻卷飞雪，五班长雷达峰手脚冰凉，被冻麻木，不慎脚下突然用力，满载物资的车辆瞬间抛锚，似野马脱缰般直接偏航飞出。“叭叭叭……”雷达峰双手交替着撑控方向盘，在两百米宽的江面上沉着应对，像个醉汉般画着“S”左右晃动的车辆终被扶正、绕圈、走上前面的引路车辙……“报告首长，先遣队已抵达第一宿营地！请指示！”“就地宿营！”“是！”上高山，下峡谷，过冰河，终见侦查分队出发前在地图上标示的宿营地，先遗队长王克峰红肿的双手紧握电台话筒，看着一处四面环山的冰雪路，蠕动仅一天就开裂又冻乌的嘴唇，即刻向话筒里的首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其间，我的镜头里，王克峰队长正在冰河上指导行军。他的军大衣后背结着厚厚的冰壳，像套着水晶铠甲。当雷达峰的卡车失控时，我抓拍到王队长脸上的肌肉瞬间紧绷——这个细节后来上了《解放军画报》封面。）"注意雪线！"他沙哑的吼声穿过风雪。我调整焦距，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褪色的婚戒，在雪光中闪着微弱的光。夜里，望不到头的车队长龙，在山谷的风雪中静静绕卧着。压缩干粮就着冰雪的官兵们，个个嘴里发出了清脆的咬合声，有的讲着笑话，有的谈着感受。带队首长方华裹着皮大衣，满身积雪，逐车嘘寒问暖。“你，怎么样？”“报告首长，非常好！”方华首长掀开帐篷时，见一个名叫付山山的战士面色发白，双手红肿，正把拿出的最后一块压缩干粮塞给新战友。方华心疼地轻抚着他，“陈医生，你看看，他是不是说的真话？”跟着方华一起巡诊的陈医生放下药箱，一边把脉测体温，一边让付山山张口睁大眼睛，“体温偏高，挨冻并缺氧所致。”“别吓我，好好的呢。”付山山嘻笑着，“我的身体棒着呢。”“玩笑归玩笑，注意点有好处。”陈医生又是打针又是递药，“后面还有三百公里最难行的路，不要还没救到灾民，自己就先倒下了。”“是！”付山山声音雄浑，铿锵有力。当首长离开后，我返回发现，这个总说自己身体很棒的甘肃小伙儿——付山山，还在一边把战友的脚放在自己怀里，一边用雪搓着自己发紫的脚趾。我问他：“这不是更冷吗。”他却说：“我想起奶奶总是用雪搓脚冶冻疮……”冬夜很长，夜色漆黑，风雪交加，官兵们生怕车辆发动机被冻住，每隔几个小时就发动一次车。接我便天还没亮，选遣队就抹黑探路。前方的路比想象中还难行，几乎是每隔几公里或者十几公里就有半米或一米以上厚度的积雪路，积雪下面全是又硬又滑的黑冰路。同时沿路山上山下到处都有冻死的牛羊，大家仿佛进入了夺命阎王山。个个一刻也不赶停下，一路边行边开冰破雪，或堆平冰山雪堆。“叔叔……”“……金珠玛咪哑咕嘟！”又是一个黎明，藏族老阿妈阿爸看到解放军来了，跪在雪地里，双手合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有的哽咽着用汉语或藏语打招呼，有的忍住老远就跪在地上哭出了声。王克峰扶起她，我看到阿妈眼里映出朝阳。远处，车队如巨龙苏醒，发动机的轰鸣与藏民的欢呼交织成黎明前的序曲。官兵们承受不起大家的感恩，纷纷下车扶起，敬礼，说着宽心的话儿。“阿妈，呵爸，别这样，我们带来了很多物资，吃穿住用烤火取暖等等样齐全……”大队伍中，带队首长方华见到沿途被冻死的牛羊，又看灾民们的以泪相迎，忍不住泪眼相望，“放心，只要我们还在，你们就不会再受到大雪的围困。”“……金珠玛咪哑咕嘟（解放军好）！”“……毛主席哑咕嘟（毛主席好）！”“……共产党哑咕嘟（共产党好）！”那年的特大雪灾区——仓琼玛地区，滴水成冰，却处处洋溢着赞美声。那年的仓琼玛，雪再大，也压不垮人心。救灾官兵一波又一波，波波都感到重新活了一回人，波波都终生难忘灾民们的拥戴声，赞美声。官兵们说：“我们不是英雄，只是穿上了这身军装。”可我知道，那风雪中挺立的身影，那用雪搓脚的战士，那戴褪色婚戒的手——他们把平凡，走成了壮烈。而我，只是记录下这一切的人。因为有些路，必须有人走；有些光，必须有人扛。 “他们太让人感动了！”救援中，还去无人区救援过科考队和牧民的方华一想起就激动不已，“我为自己感到骄傲，更为我们的伟大国家和我们伟大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队伍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