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凌云塔》赏析

李建新

凌云塔，巍然矗立于湖南省岳阳县中洲镇宝塔湖畔，始建于清道光四年（公元1824年），历经风雨而风骨犹存。

塔身飞檐短挑，檐角轻灵上翘，如羽欲飞，层叠之间，每层翘首雕饰各具神韵，精巧玲珑，匠心独运。今已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不仅是湖湘大地上的建筑瑰宝，更因一段文人雅集的千古佳话，成为诗意与精神交汇的象征。

相传清代中兴四大名臣——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彭玉麟同游洞庭，泛舟烟波，至凌云塔下，感怀山河壮丽，遂联句成诗，共赋七绝《咏凌云塔》：

洞庭秋水砚池波，且把君山当墨磨。

宝塔倒悬权作笔，苍天能写几行多？

首句“洞庭秋水砚池波”，气象宏阔，笔力千钧。将浩渺无垠的洞庭秋水比作一方巨砚，波光潋滟，恍若墨汁微漾，文思随之奔涌。此喻不惟奇绝，更显胸中丘壑——湖为砚，水为墨，天地即书案，一开篇便将自然之景升华为精神之境。

次句“且把君山当墨磨”，承接自然，妙趣天成。君山如墨锭，轻点于砚心，在湖光山色间缓缓研磨，墨香似可远闻。此句以极富动感的意象，勾连起山水与文心，既见文人雅趣，又寓治世抱负，墨未落纸，气已吞江海。

第三句“宝塔倒悬权作笔”，奇想横生，力挽千钧。凌云塔不再仅是静立湖畔的砖石之构，而化作一支倒悬苍穹的巨笔， 书天写地。塔即笔，笔即志，凌云之意跃然而出，将个体志向与天地格局融为一体，笔锋所指，直叩苍穹。

结句“苍天能写几行多？”发问苍茫，余韵悠长。非止豪情奔放之问，更是深沉悲慨之叹。纵有湖山为纸、宝塔为笔、丹心为墨，那无垠青天，又能容下多少济世文章？字里行间，流露出名臣们忧国忧民、壮志难酬的苍凉心境，豪迈与惆怅交织，令人回味无穷。

诗以塔名，塔因诗显。凌云塔自此不再仅是一座砖石古塔，而成为湖湘文化中一座精神的高标。它承载的不仅是清代四位重臣的联吟绝唱，更凝结着一代士人“以天下为己任”的胸襟与困顿于时局的无奈。一塔一诗，交相辉映，共铸一段不朽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