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秋沙鸭一雄鸭

杨俊文

一条清澈如带的古老小河，静静穿行于静谧的村庄之间，水光潋滟，倒映着两岸苍翠的山影与摇曳的树梢。在这片宛如画卷的水域中，一群中华秋沙鸭悠然游弋——它们是地球上已生存逾千万年的“活化石”，源自第三纪冰川时代的孑遗物种。作为中国最古老的野鸭，其现存数量仅约三千只，珍稀程度堪比大熊猫。如今，中华秋沙鸭已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EN（濒危）等级，亦被我国列为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尤以雄鸭羽色华美、姿态矫健，堪称水中精灵。

中华秋沙鸭，属雁形目鸭科秋沙鸭属，无亚种分化，雄鸭尤为俊逸非凡。其头顶部羽冠修长而醒目，呈双冠状向后飘逸，形如凤冠，随风轻扬；嘴长而窄，色泽鲜红如染朱砂。雄鸟通体黑白分明：头、上背及肩羽漆黑如墨，泛着幽蓝金属光泽；下背、腰与尾上覆羽洁白似雪，翼镜亦为纯白，与黑色飞羽形成鲜明对比；下体洁白，两胁饰以细密的黑色鳞状斑纹，宛若雕琢。体长约49至63厘米，鼻孔位于嘴峰中部，脑后两簇冠羽迎风而立，是其最显著的标志，于水中游弋时更显王者风范。

中华秋沙鸭被誉为“水质的试金石”，对栖息环境极为苛刻。它们所至之处，必是生态完好、水清见底的天然水域。雄鸭尤为依赖清澈水流，因其捕食仰仗敏锐视觉，浑浊之水足以断绝生计。它们偏爱缓流河湾与奔腾急流交替的河段，水流忽宽忽窄，水面上点缀着裸露的岩石，便于休憩与瞭望。在繁殖季节，一条大河若具备宽阔河面、丰富食物资源及适宜营巢的树洞，便极可能迎来中华秋沙鸭家族的栖居。而雄鸭虽不直接筑巢，却常守护在雌鸭身边，巡视领地，其选择栖息地的标准，实为整个种群存续的关键。

中华秋沙鸭以鱼类与石蛾科昆虫为主食，雄鸭尤为擅长潜水捕猎。其飞行迅疾如风，迁徙时可跨越数千公里，从北方的原始森林飞抵江南的清流碧波；游泳时则姿态优雅，双足划水，悄无声息地逼近猎物。雄鸭常率家族活动，平日不喜群聚，唯在迁徙途中才与同类结队而行。每当晨光初照或暮色四合，雄鸭便领着伴侣与雏鸭在水中巡游，警觉地巡视四周，守护一方清流。

雄鸭捕得猎物后，常叼鱼悠然游动，鱼在喙间奋力挣扎，银鳞闪烁。吞咽时，它自鱼头缓缓送入，毫不在意鱼体长短——即便长达二三十厘米的个体，亦能从容吞下；细长如七鳃鳗者，瞬间即可入腹。然若遇杜父鱼这类头鳍宽大、棘刺外展者，则需反复调整角度，吞咽过程缓慢而费力，雄鸭低首凝神，耐心十足，直至猎物完全入腹，方轻振羽翼，重归猎巡。

在清澈见底的河床上，雄鸭轻划双足，目光如炬，搜寻泥鳅的踪迹。它时而潜入水下，身影如箭，倏忽间便衔起一条滑溜的泥鳅；时而浮出水面，抖落晶莹水珠，昂首而立，红喙微扬，似在宣告猎获的荣耀。阳光穿透水面，映照其黑白分明的羽衣，宛如流动的水墨，在碧波中写就生命的诗行。

饱食之后，雄鸭缓缓游至浅滩石上，舒展双翼，轻伸脖颈，做一伸懒腰之态。羽冠微颤，红喙轻闭，神情安然，仿佛在享受这片刻宁静。水波轻拍石岸，微风拂过林梢，它静立如画，既是猎手，亦是自然之子，在这清流之畔，尽显王者从容。

夕阳西下，金辉洒满河面，河水如镀金箔，波光粼粼。雄鸭在金色的河流中悠然游戏，时而潜游，时而振翅低飞，双冠在余晖中熠熠生辉。它目光炯炯，仍在寻觅最后一餐的猎物，身影倒映于金波之中，宛如一幅流动的剪影。在这暮色温柔的河湾，中华秋沙鸭——这位远古的遗民，正以它独有的优雅与坚韧，守护着这片清澈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