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老街已改，乳名如故

大山

美篇昵称：大山．

美篇号：5950804 ．照片自拍

　　高铁减速驶入站台的那一刻，窗外的风裹着熟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我攥着行李箱的拉杆，指尖微微发颤——这是我阔别十年的小城，是我写下“故乡”二字时，心底最先浮现的地方。

记忆里的归途，总要拐过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老街。街两旁是矮矮的青砖瓦房，屋檐下挂着褪色的蓝布幌子，裁缝铺的缝纫机声、杂货铺的吆喝声、还有巷口麦芽糖大爷的铁片敲击声，交织成童年最鲜活的背景音。可当我循着记忆走到路口，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愣在原地。青石板路早已被平整的柏油路取代，那些错落的瓦房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白墙黛瓦的新楼，楼下的商铺挂着明亮的招牌，奶茶店的音乐声隐隐传来。同行的表姐叹了口气：“老街五年前就拆迁重建了，你小时候爬过的那棵老槐树，也挪到了街心公园。”

我的心里泛起一阵空落落的酸涩。原来，故乡真的会变，变得像一幅被重新描摹的画，熟悉的轮廓还在，细节却早已模糊。我沿着新铺的柏油路慢慢走，试图在新楼的缝隙里，找到一点旧时的痕迹，可目光所及，皆是陌生。“小石头？”一声略带迟疑的呼唤，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我心头的怅惘。我转过身，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眯着眼睛打量我。她的脸上爬满了皱纹，眼角的疤痕却依旧清晰——那是小时候我踢球砸伤她，留下的印记。是住在老街尽头的王奶奶。我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王奶奶，是我。”王奶奶握住我的手，粗糙的掌心温暖而有力。她上下打量着我，眼角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真是小石头啊！长这么高了，差点没认出来。还记得不？你小时候总偷摸来我家偷枣，被你爸追着打，还是我把你藏在柴房里的。”“记得，怎么不记得。”我用力点头，眼眶瞬间湿润了。老街拆了，槐树挪了，可王奶奶喊出的这声“小石头”，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带着宠溺，带着时光沉淀的温度，一下子就撞进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原来，故乡的模样会变，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王奶奶拉着我往她家走，一路上，不断有邻里探出头来。“这不是老张家的小石头吗？”“回来啦？小时候总跟在我家小子后面疯跑呢！”一声声呼唤，一个个久违的乳名，像一串温暖的铃铛，在耳边轻轻作响。他们或许记不清我的大名，却清晰地记得我小时候的糗事，记得我爱吃巷口的糖葫芦，记得我总爱趴在裁缝铺的柜台上看老师傅做衣服。这些细碎的记忆，是我在异乡辗转时，从未褪色的念想。

走到王奶奶家门前，我愣住了。她家的小院，竟是整条街上唯一保留着旧时模样的建筑。矮矮的土墙，爬满了丝瓜藤，院门口的石磨盘，还是我小时候和伙伴们玩跳格子的“战场”。王奶奶看出了我的疑惑，笑着说：“拆迁的时候，我死活不肯搬。不是守旧，是舍不得这些老物件，舍不得街坊邻里的情分。后来村里体谅我，就把我这小院留了下来。”院子里的枣树下，摆着一张小方桌，王奶奶端出一盘晒干的枣子，塞到我手里：“尝尝，还是你小时候爱吃的那种脆枣。每年我都留着，就盼着你们这些在外的孩子，能回来尝尝。”我拿起一颗枣子放进嘴里，脆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和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阳光透过枣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暖洋洋的。王奶奶坐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老街的变迁：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谁家的铺子搬去了新商业街，谁家的老人去年还念叨着我……我安静地听着，心里的酸涩渐渐被温暖填满。原来，老街的拆迁，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那些被时光带走的青石板和瓦房，换来了更宽阔的道路，更明亮的楼房，换来了故乡越来越好的模样。而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牵挂，那些邻里间的情分，却像深埋地下的树根，从未因为老街的变迁而枯萎。

　　傍晚时分，我告别王奶奶，往家的方向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街心公园里的老槐树，正随风摇曳着枝叶。我看着两旁崭新的楼房，看着街上说说笑笑的邻里，突然明白，故乡的“变”与“不变”，从来都不是对立的。变的是街巷的模样，是岁月的流转；不变的是刻在骨子里的乡情，是邻里间脱口而出的乳名，是无论走多远，都能把你拉回家的牵挂。

临走的那天，街坊邻里都来送我。王奶奶塞给我一大袋脆枣，张阿姨递给我一罐她亲手腌的咸菜，李叔叔笑着说：“小石头，常回来看看，老街虽然拆了，但家永远在这里。”

汽车缓缓驶离小城，我回头望去，夕阳下的新楼和小院相映成趣，街心公园的老槐树，像一位慈祥的老人，静静守护着这片土地。

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无论故乡的模样如何改变，总有一声乳名，在风中轻轻呼唤；总有一份牵挂，在心底深深扎根。因为，故乡的意义，从来都不是某一条街，某一栋房，而是那些永远记得你乳名的人，是那些藏在时光里的，从未改变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