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西線戰事（下）</p>
<p class="ql-block">硝煙彌漫的戰壕深處，暮色如鐵灰般沉降，殘破的旗幟在風中低語，彷彿訴說著無數未竟的誓言。這片被炮火反覆犁過的土地，早已不分敵我，唯有死亡公平降臨。戰事未歇，槍聲在遠方如雷鳴斷續，而我們，只是在泥濘中掙扎的影子，等待命運的下一擊。</p> <p class="ql-block">曾幾何時，我們懷著熱血與理想奔向戰場，以為榮耀近在咫尺。如今才知，榮耀不過是報紙上的修辭，而戰爭，是沉默的絞肉機。每一寸推進都以屍骨鋪就，每一道命令都寫滿無知者的狂妄。我們在地圖上被稱為「前線」，但在家書中，只是一串再也無法回應的姓名。</p> <p class="ql-block">昨夜，一名少年在哨位上凍斃，雙眼仍望向無光的 horizon。他口袋裡藏著一封未寄出的信，字跡稚嫩：「母親，我聽說春天快到了。」可這裡沒有季節，只有永恆的寒冬與爆炸的閃光。我們將他裹進破毯，埋在彈坑邊，連墓碑也無，唯有一枚生鏽的子彈，斜插在凍土之上。</p> <p class="ql-block">敵我陣地相距不過百步，中間是鐵絲網與腐屍交織的「無人地帶」。有時在死寂的凌晨，對面會飄來一段德文歌謠，旋律竟是我們兒時共有的民謠。那一刻，槍砲沉默，仇恨短暫溶解——原來我們憎恨的，從不是彼此，而是這永無止境的瘋狂。</p> <p class="ql-block">補給車在泥濘中傾覆，麵包與彈藥一同沉入爛泥。指揮部依舊下令反攻，彷彿士兵的胃腸與子彈同等可消耗。傷兵在後送途中哀嚎，醫務兵只能遞上空的水壺，說：「再撐一晚。」可誰都知道，這一晚，可能是永夜。</p> <p class="ql-block">我開始懷疑勝利的意義。若戰爭的終點只是另一場會議桌上的妥協，那這千萬人的犧牲，究竟為誰加冕？我們在戰壕中腐爛，而他們在巴黎舉杯祝賀「和平降臨」。西線的戰事，從未真正結束——它只是被遺忘，被掩埋，被改寫成教科書中一行輕飄飄的註腳。</p> <p class="ql-block">但只要還有一人記得那些名字，戰事便仍在繼續。在記憶的深處，槍聲未歇，春風未至，而我們，仍站在這片焦土之上，為所有沉默的靈魂，守望黎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