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潦草自疏狂（散文）

无边月

半生潦草自疏狂

文/无边月

图/网络图片



半生潦草自疏狂，一任心性破尘俗

雪落四野时，总念着年少时跃过田埂的野劲儿——本就是天地间脱缰的野马，不喜樊笼缚手脚，不图安稳斫丧本真，偏要在人间闯一条只属于自己的野径。那时眼底藏着烈日，胸中涌着长风，从不知“收敛”二字该如何落笔，行事只循本心，落笔便见疏狂，恰是“一任心性”最本真的模样。

携一腔孤勇闯四方，便把“安分”二字踩作齑粉，把俗尘的陈规抛诸风里。不循父辈期盼的安稳路，偏要在天地山河间觅初心；不听旁人“踏实度日、莫要轻狂”的絮叨，偏凭着这股热望踏歌行。凭栏远眺时与知己论古今兴废，月下独酌时对影诉疏狂本相；困于尘网时不弯脊梁，陷于迷障时不钝锋芒。我的人生从不是工笔细描的绢本，而是泼墨挥毫的宣纸——衣角沾着边关霜雪，鞋尖裹着万里风尘，眉梢挑着残酒，眼底藏着星火，这般潦草，却这般尽兴，恰是心性未改的铁证。

心之所向，仍是那片无垠草原。想跨上烈马挣脱所有桎梏，让马蹄踏碎晨雾的脆响，让长风掀起衣袂的猎猎，让发丝缠绕着旷野的清冽气，在天地间肆意驰骋。不必在意方向，不必顾虑归途，只顺着心之所向奔赴草原尽头，把人间沉疴、陈腐规训尽甩在风后。风过耳畔，草色漫心，我与天地，各守其界。风听见的是我灵魂的呐喊，草看见的是我骨血里的野性，这股洒脱，原是每个人心底都藏着的、没被磨平的少年气，原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任谁也夺不去、磨不灭。

心之所守，终是那片沙漠的胡杨。想拥抱那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后三千年不朽的风骨，贴着它皴裂的躯干，感受入沙三尺的痴劲；触摸它粗糙的枝干，体悟抗沙千里的硬气。它在荒芜中站成永恒，不攀附、不将就，于绝境中绽放生机；它在风沙中笑对沧桑，不抱怨、不退缩，顶破苍穹也要守住本真。原来真正的坚守，从不是完美无缺的倔强，而是残缺里，依然向上的姿态。这份执守，是灵魂与灵魂的契合，是坦荡与坦荡的相逢，恰与所有不愿将就、不肯妥协者的初心遥相呼应，成了“只为本心而活”的无声注解。

这般疏狂，从来不是浮于表面的放浪，而是刻进骨髓的坚守。楚狂接舆踏露行歌而过，以“凤兮凤兮”的清啸穿破尘嚣，宁做山野狂夫，不做庙堂囚徒；嵇康刑场抚琴时，弦断犹闻清响，宁断头颅不折腰事权贵，把风骨铸进千古绝唱。他们以“潦草”姿态对抗俗尘，以赤诚守住本心，是传统文人风骨里最耀眼的诠释。而我立于烟火人间，既不必佯狂避世，也不必以傲骨对抗柴米油盐。这般潦草疏狂，究竟是与世俗为敌，还是为自己的灵魂，划定一方不受侵扰的疆界？我想：与其在安稳中苟活，毋宁在疏狂中求真——俗尘的牢笼困不住野马，陈腐的规训磨不灭锋芒。这不过是遵从本心的选择，却偏偏成了每个时代都稀缺的勇气。

于是便有了暴雨中赤脚奔跑，让雨水冲刷所有“应该”与“必须”；有了旷野上仰面长歌，让风声承接所有“不合时宜”与“异想天开”。有人笑我颠沛不懂安稳，有人叹我任性难成大事。可他们不知，我所谓的疏狂，从不是抛弃责任的放纵——我可以认真谋生，却拒绝用谋生的工具，丈量生命的全部意义；我可以接纳世俗的规则，却不让规则磨平心里的那道棱。我要的从不是按部就班的圆满，是随心所欲的坦荡；不是被定义的成功，是不被驯服的鲜活。那些潦草过往，是我用真心踏过的路；那些被诟病的放荡，是我戳破平庸的铠甲，护着这颗不被世俗斫丧、不被尘嚣浸染的心。

也曾醉卧江渚与知己对饮，也曾独坐山巅与星月倾谈；也曾为一句承诺奔赴千里，也曾为心中执念不问归途。人生于我，从不是“步步为营”的算计，是“率性而为”的奔赴；不是“完美无缺”的假象，是“真实坦荡”的本真。衣衫可皱，道路可曲，岁月可潦草，唯独心性不可磨——仍会为一朵花的绽放而驻足，为风吹皱一池春水而心动，为打马草原而自由驰骋，为沙漠胡杨一叹三咏，性起便不惧前路漫漫，只管任性而为，一往直前。

人生本是单程票，人间从无回头路，这份珍贵容不得半点苟且。人生无返程，唯以本心，辨前路。半生潦草未负时光，一生疏狂终得自在。不求坦途平顺，只求心之所向；何须他人理解，唯愿活得热烈；不求功名垂史，只求不负本心。挣脱规训的枷锁，携赤诚奔赴热爱，活成不迎合、不盲从、不伪装的自我。这般人生，纵不被世俗偏爱，却以风骨破尘俗，以疏狂写人生。岁月潦草，我与自己的本心，相看两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