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不过的杀猪烩菜

独立寒秋(^～^)

香不过的杀猪烩菜

子若轻尘（陕西府谷）

冬天，西风变的凛冽，雪花开始飘飞，这样的时候，年猪正肥着，农人也闲着，乡里，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杀猪季。犒劳一下辛苦了一年的自己，酬谢那些帮过忙的村邻，还有平日疏于走动有所怠慢的亲友，办一个排排场场、热热闹闹的杀猪宴，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压粉条，做豆腐，蒸馒头，捎带收拾屋里屋外，家中主妇要提前开始忙活好几天，一次杀猪宴就堪比过一个小年，方方面面、里里外外都得准备周全。选择好了来客人选，再选择一个适宜杀猪的好日子，首选日子是周末，方便城市里上班的亲戚回来，也方便上学的孩子能来。

然后，就是合计要请的客人，这一点一定要面面俱到。二老舅，大姑夫，还有新当选的村干部，左邻右舍不能少，远亲近朋一大群，有些客人，名义上是请来帮忙杀猪，其实是找借口招待，让人家来家吃一顿费尽心思操作的猪肉烩菜。

举办杀猪宴席的铺排，一般来说，一地不同于一地，但也都有章可循，大同小异，无非海吃豪饮，一定尽兴。

　　早些年，在蒙地时没少经历这种杀猪事宴。内蒙人豪爽，也不甚讲究，就是喜欢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每有乡民杀猪，必是大宴宾朋，不喝到熏熏然，杀猪宴就不会散。

不过，杀猪宴气氛尽管热烈，场面却简单，一张大圆桌放在地下，中间摆一大盆猪槽头肉烩菜，下酒菜除了刚炒出来的猪肉，就是一盘自家腌制的烂腌菜，大家围坐一起，一人一大杯酒，这个杯子可以纸杯，可以口杯，还可以是小一点的碗，不拘一格，不论形式，反正酒喝到肚子里就算。

这顿杀猪宴，直吃的畅汗淋漓，直喝的昏天黑地。到最后，众生百态，打不住的话题，没完没了的胡吹。有醉汉搅场，主人才好趁着这个由头借机收场。那些散了的客人，有的东倒西歪，有的云天雾地，有的满嘴跑火车出来外面找不着北。

相比内蒙，陕北农村的杀猪宴也可圈可点。

　　这次应邀参加的，是大山里一户亲戚家的杀猪宴。亲戚养的猪，是真正的农家生态猪，纯粮喂养，佐以时令鲜蔬，还有平时饭桌上下来的残汤剩饭，这样的猪，肉质鲜嫩，肥美，入嘴生香，口感超常。且质地柔韧，绵软滑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这一点，从养猪的环境就可以看出差异。猪场的猪圈，几十口大猪挤在一起，粪便四溅，臭气熏天。农家猪的猪圈，在空地上起一猪舍，里面是遮风避雨的卧室，外面是进食和活动场所，夏天洒以清水降温，冬天垫上黄土除湿，这样的环境，整洁舒坦，干净卫生，这也是农家猪肉吸粉无数，极受追捧的原因。

当此时也，大铁锅里的水滋滋地冒泡，临时搭建的铁皮烟囱黑烟滚滚，天却蓝的诱人，白云一朵一朵，悬在半空。喜鹊也来凑热闹了，叽叽喳喳地乱叫，无形中助添了喜乐气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提前请好的邻村屠家前来一展身手了。正等的心焦时，屠家腋窝夹着粗布包的短柄长刀，一溜烟似地小跑着登场。

大伙儿一顿奚落：“大姑娘上轿啊？拿捏啥了，都在等你呢？ 屠家正色道：“忙什么忙，甚也不误，赶紧抓猪。”大家一哄而上，一阵手忙脚乱，打开了猪栅栏，猪好像也知道自己活到了尽头，撒开腿满世界乱跑，可着劲儿嘶叫，一路寻找冲出包围的突破口，双方形成了对峙局面，但大势所趋，毕竟回天无力，一个猪失前蹄，露出了破绽，立时被人撩倒，抬到了早已搭好的木头案上。

其实，猪马牛羊，这些牲畜，哪个也逃不出挨刀子的下场。宿命使然，理所当然。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猪，呜呼哀哉了。屠家一刀定乾坤后，稍微歇歇手，褪毛、开膛，帮忙杀猪的人趁此时机大显身手。

　　不用说，杀猪只是序幕，杀猪烩菜才是压台的重头戏。现在这个年代，真的是什么都在简单化，唯有杀猪烩菜不变化，并且越来越讲究了。做杀猪烩菜也是一项技术活，同样的食材，同样的做法，一个人和一个人烩出来的味道就不一样。这锅杀猪烩菜是杀猪事宴的面子，不管桌上摆的冷拼热炒花样再多，也只是一个陪衬角色，唯桌子中间的一大盘杀猪烩菜才是让人心心念念的主角儿。

杀猪烩菜有许多要求，猪肉要切的大小一致，薄厚匀称，基本把握一个标准，又长又大惹眼；又宽又厚大气。最顶级的杀猪烩菜，猪肉要红烧一部分，清炖一部分，油水一定要大，冬天人身上有了脂肪才可抗寒。土豆和豆腐也是油煎一部分，原汁原味一部分，这样端上来的菜既颜色好看，又味道香美，能合乎大多数人的口味。所有这些食材，都按顺序分层理，一股脑儿烩在一口大铁锅里。火候一到，端来开吃。

杀猪烩菜亮相，杀猪宴正式开场。人都说，“陕北的树，根连着根，陕北的人，亲套着亲。”还说：“亲不过的姑舅，香不过的猪肉。”其实，应该是：“亲不过的姑舅招待，香不过的杀猪烩菜。”这一锅杀猪烩菜啊！直吃得人：头发稍稍、眼睛仁仁、舌头尖尖、骨头缝缝、指甲盖盖都充满了妙不可言的香。

　　一锅杀猪烩菜，就是一次初具规模的盛宴，也是过年这场传统大戏的预演。吃着杀猪烩菜，闲话家长里短，停不了的吆五喝六，拧不上的酒瓶盖盖，不知不觉，喜庆的气氛就高涨起来。

此时此刻，杀猪烩菜风情万种，主客贪杯微醉微醺，生活，让人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美好。酸菜的酸，猪肉的香，余味悠长，乡里的味道，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味道。像云烟那样淡淡的，如流水那般涓涓的，飘飘洒洒，缠缠绵绵。这种感受，或许每一个人都有，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体会的到。

当然，不管你体会得到，还是体会不到，这顿美不胜收的杀猪烩菜一吃过，年，就不紧不慢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