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疯子新娘》

乙卯

我和你们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我把自己停留在那一天。

我是个普通女孩。
他也是个普通男孩。
我们结婚了。
我们相识于一场相亲，他年纪轻轻，脸上却有很多褶子，憨傻的样子像个不谙世事的新兵蛋子。他胡子很多，但是没剃干净。指甲有些长，里面乌漆嘛黑。不合身的西装一看就是借的，带卷的头发有些长。
“出去走走吧！”媒婆嚷嚷着。
江南的冬季，水墨色。
路两边杂草丛生，混合着稀泥，一些塑料垃圾镶嵌着，像抽象的玫瑰。大运河在旁边，穿城而过，一条运沙船，破败不堪。一个妇女拿着碗，眺望岸上的我。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
但，我听到了他心跳的声音。
“我有点渴。”
“我去给你买。”
我握了握那瓶矿泉水，冰凌在瓶里晃荡。我一阵痴笑，大冬天的给女孩喝冰水，也是可以的。
结婚那天，我很美。
白色婚纱，上面的白花朵朵绽放，颗颗珍珠，在岁月中闪耀。
我内心幸福极了，也紧张极了。
时间过了八点，过了九点，过了十点。
阳光高悬，肆意嘲笑着苍生。
“快去看看吧！”
“怎么了？”
“他出车祸了！”
当我在ICU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是的，在我结婚那天，他在接亲的路上，车翻了。
从此，我的人生定格在了那天。
第一天，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给自己画好妆，穿上婚纱，然后站在门口，等他来接我······
第二天，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给自己画好妆，穿上婚纱，然后站在门口，等他来接我······
第三天，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给自己化好妆，穿上婚纱，然后站在门口，等他来接我······
就这样，我每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给自己化好妆，穿上婚纱，然后站在门口，等他来接我。
一辈子的时间变成了一天，无限循环的一天。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接我，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接我。我只知道，他会来接我，因为那天我结婚，他是新郎，他开着车，在路上。
每次，村里有人结婚，我就穿上婚纱，去瞧瞧。看看结婚的女子是不是我，结婚的男子是不是他。
“真晦气，怎么是她！”
“一个疯子！”
我不在乎，我听不到，因为，我知道，那个结婚的女子是我，结婚的男子是他。
我看到“我”从家里出来，手搭在“他”的手上，进了轿车，然后驶向远方。
我看到“他”的眼里都是光，我看到所有人都在祝福我。
时间对于我来说，是没有概念的，因为它只有一天。
我的妆容越来越白，因为我想让我在结婚那天显得好看一点。
婚纱变陈旧了，就用毛巾一遍一遍擦拭，因为我知道第二天我就用到。
街上的人都在看我，我知道，他们在艳羡我。
小孩拿石子丢我，我知道，那是我以后的孩子。
“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一个新娘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说。
“不用了，我不吉利。”
“你怎么会不吉利呢！你看看你的婚纱多漂亮。”
“不用了，我不吉利。”
第二天，我结婚。
我早早起来化妆，穿上那件婚纱，站在门口，等他。
我听到了喇叭声。
他出现了。
他终于来了。
我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