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九)

千层浪

作者：千层浪

图片：网择 千层浪

我的父亲，是一位平凡普通的农民。于那广袤无垠的乡村大地上，他宛如众多不辞辛劳、默默耕耘的农村人一般，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作息规律。听姑奶讲，父亲的童年时光是在她家生活的。

那是解放前，整个社会处于动荡飘摇之态。军阀各自割据一方，为了争夺地盘与资源，混战时常爆发，百姓们皆生活于战火的阴霾之下，难以求得安宁。与此同时，地方上黑匪横行无忌，这些土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让本就困苦不堪的百姓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并且，连年水灾泛滥，洪水肆意肆虐，淹没了大片农田，冲毁了无数房屋。

在社会动荡年代，祖父石广兴兄弟三人和俩个妹妹，姊妹五人都各有了自己的家，在这错综复杂的年代度日子。祖父石广兴是老大和祖母张氏共养育了五个男孩，随着孩子渐渐长大，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祖父一人肩上。祖父石广兴是清朝的秀才，是一名私熟老师，在当时是有知识的人才，虽勤劳能干，拼尽全力的一边教书一边和祖母张氏种地来维持生计，但面对众多嗷嗷待哺的孩子，日子过得极为艰难。在这般困境之下，祖父与已出嫁的妹妹商议后，决定将老三，也就是我的父亲，交由我姑奶奶抚养。于是，父亲来到了它乡姑姑家，在此度过了他的童年岁月。

民国时期私熟老师让学生诵读课文

父亲十岁时回到了家中。由于祖父是一名私塾先生，父亲便跟随祖父诵读私塾。在那个年代，私塾教育是众多孩子获取知识的主要途径。祖父凭借自身的学识以及教书所得的收入，再加上家中的几亩薄田，基本能够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在祖父的悉心培育与严格的私塾教育之下，父亲很快便对《三字经》《百家姓》等经典读物达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父亲曾对我讲起，祖父教书极为严格。有一次，一名学生《三字经》仅会背诵开头两句，且两天都毫无进步。祖父恨铁不成钢，便用戒尺抽打他，期望他能够长些记性。可谁曾料到，当那名学生重新背诵时，竟念出“人之初，魏本秀，今不会，又挨揍”这般令人哭笑不得的句子，把祖父弄得又好气又好笑。父亲当时也十分惧怕祖父，在祖父的严厉督促下，只能被迫努力记忆那些经典篇章。在父亲心中，祖父既令人敬重可亲，又让他心生几分畏惧。

父亲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六个孩子，解放后，由于连年自然灾害，物质匮乏，生活仍然困难。父亲对孩子的要求虽然严厉，但轻易不会训斥，更不会骂人。我们家姊妹六人，在一起难免会因争抢东西而发生争执打斗。每当此时，只要有人喊一声“父亲来了”，大家便会立刻停止争吵与打闹。那种对父亲的敬畏之情，依然深深烙印在我们心中。

在家中我是长子，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作为长子，我深知父亲对我的偏爱与期望。他疼爱我，却从不容我懈怠。读书时，他常坐在一旁监督，哪怕我稍有分神，他严肃的目光便如利箭般射来。与村邻孩子玩耍，他也总叮嘱：“要有长子的样子，不可轻浮。”最难忘他常说的那句话：“你是咱家的顶梁柱，学问要扎实，做人要端正。”如今想来，那些严厉背后，是沉甸甸的期许。

我上小学时，是个让老师和家长都颇为头疼的孩子，时常逃学。父亲知晓此事后，并未对我进行严厉的打骂。他总是在背后默默地与老师商讨如何管教我。倘若哪天我被老师训诫了，不用多想，必定是父亲找过老师了。父亲便是如此，以一种默默无声的方式关怀着我的成长，期望我能够勤奋学习，将来有所作为。

有一次，庄上的几个小伙伴相约在村东边山芋地旁玩耍。队长的儿子与我年龄相仿，他提议一同去扒山芋吃。那时正值初秋，刚长出的山芋仅有手指般粗细。我们几个孩子没多思索，每人手里拿了一个山芋便吃了起来。不巧的是，这一幕被队长看见了。队长看我个子高不由分地揍了我一顿，还声称是我带的头，他没惩罚自己的儿子。我虽年纪尚小，但心里觉得十分委屈，哭着与队长争吵起来。回到家后，父亲了解事情的原委说，您还小不懂事，村集体的财产不可以随意损坏。我理直气壮地说，我虽然有错，但这石队长偏心眼不是好东西。

还有一次，家里要和泥盖房子。一时找不到大人，父亲教我在泥里牵着水牛行走，牛在稀泥巴里来回转圈子，泥上面撒上草，把草搅拌在泥里。那一日，我在泥地里赶着牛来回奔跑，身上沾满了泥，活脱脱像个泥孩子。泥和完后，父亲看到浑身是泥的我，既心疼又欣慰地将我抱起亲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我吓了一跳，结果我身上的泥全蹭到了父亲身上。但父亲毫不在意，只是微笑着。我明白，父亲是心疼我小小年纪就承担大人的活计，他的笑容是那般温暖、那般和蔼，让我深切感受到了浓浓的父爱。父亲就是这样，用他那质朴而深沉的爱，悉心呵护着我们成长，虽不善言辞，但每一个举动都饱含着对我们的关爱。

听父亲说：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刚成立，推翻了三座大山，家乡解放了，人民当家作主，当年那个在私熟不会背三字经的魏本秀，被竟选为秦沟村村长，村长回忆跟着祖父学习的经历，感叹地说，是祖父教他识字今派上用场，教他做人建设家乡。当年父亲回忆起，少年时私熟学习的往事很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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