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停火休战

王志勇

　 1989年圣诞前夕，我在澳大利亚国防部组织的驻澳武官团旅行途中，听英国陆军武官讲述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一战期间英国、法国、德国在平安夜休战停火，敌对双方三国军官兵聚在战壕前一起做弥撒，一起咏唱圣诞颂歌……

当时，我的确只是当做听故事而已。此后德国、法国甚至瑞典驻澳大利亚武官都先后谈及此事，尽管细节上有所差异，但显然都在讲述同一个故事。

日前在女儿协助下，我在网络上观看了法德英合拍的电影《圣诞快乐》后，深信这不是人们杜撰的故事，而是确有其事！

　　炮火啃噬着 1914 年的冬天，战壕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将德、英、法三国士兵隔在生死两岸。泥泞裹着鲜血，硝烟呛得人喘不过气，耳边只剩下炮弹的轰鸣与伤兵的哀嚎，连圣诞的钟声，都仿佛被冻碎在凛冽的寒风里。

　　 直到平安夜，一缕歌声从德军阵地飘来。那是男高音斯普林克的吟唱，温柔地穿透弥漫的硝烟，进入联军士兵的耳中。有人跟着哼起熟悉的旋律，有人掏出珍藏的照片，看着远方家人的笑脸，眼眶湿润。当苏格兰牧师的风笛声响起，当圣诞树的烛光在夜色中摇曳，仇恨的坚冰，竟在这一刻悄然融化。

士兵们爬出战壕，小心翼翼地靠近彼此。没有刺刀，没有子弹，只有一句句生硬却真诚的 “圣诞快乐”。他们交换香烟与香槟酒，分享罐头与巧克力，在冰冷的战壕边，为阵亡的战友共同掘一座座坟墓。曾经的敌人，此刻只是一群思念家乡的年轻人，渴望着一顿热饭、一个拥抱，一夜无须提心吊胆的安眠。

　　短暂的和平，是人性挣脱战争枷锁的微光。可这微光，终究抵不过远方指挥部的一纸命令。当将军们的咆哮透过无线电传来，当 “严惩叛徒” 的警告响彻阵地，士兵们不得不重新端起枪，将枪口对准昨夜还与自己碰杯的人。

枪响的那一刻，撕裂的从来不是阵地，而是人心。战争可以用炮火划分疆界，却无法磨灭人心中对和平的渴望，对善意的坚守。那些在圣诞夜交换的笑容，那些握过的手，那些共同唱过的歌，都成了插在战争心脏上的一把刀，提醒着世人：所有被人性碾压的战争，最终都将输给人性本身。

　　 那年的平安夜那片被炮火涂炭的前沿阵地平安了，硝烟被歌声驱散，敌对的士兵们放下武器，共享美酒与欢笑。那一刻，官阶与营盘的壁垒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群渴望和平的普通人。

观看《圣诞快乐》之前，女儿告诉我是部描述了战争机器如何撕裂着人性，而我当看到敌对的法英及德军在英军官兵的风笛声中，在德军士兵颂咏圣诞颂歌中，放下武器走出战壕，聚到一起在苏格兰牧师的引导下做圣诞弥撒，深深地感受到是人性、音乐、宗教在碾压战争这只怪兽。

　　作为一名军人，我深知军装赋予的使命是守护家国安宁，而战争的终极意义，从来都不是厮杀，而是为了让这样跨越阵营的人性，不再只出现在战场的偶然瞬间，而是能成为每一个寻常日子里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