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来时路，灯火亦如初】灯火如初

🇨🇳前程似锦

文：🇨🇳前程似锦

号：298716223

图：个人制作

夜雨落灯花，一盏未曾熄。

讲台三尺外，岁月已深积。

粉笔写春秋，字字皆心迹。

回望来时路，灯火亦如初。

那年冬夜冷，风在窗缝里钻，我缩着脖子，踩着雪往学校赶。教室灯还亮，像颗不眠的星，推门进去，老张正伏案批卷，他抬头一笑，眼镜片上结了霜“你来得正好，这道题讲得再详。火炉边烤着湿透的棉鞋，茶缸里茶叶翻腾如讲义飞扬。他说：“教书不是熬年头，是把心一点一点燃成火球。我那时年轻，不懂这话重，只笑他倔，像根烧不断的木头。可后来才知，那灯火背后，是他女儿发烧，他没赶回家门口；是妻子病床前，他念着学生作文开头；是工资单上，总少够买件新衣的那点币，他从不提苦，只说：“孩子眼里有光，我就舍不得关这盏灯。如今他退休了，白发如雪，可每逢晚自习，他仍悄悄来巡。站在门口，不进门，也不声张，就那么望着，像守着一炉未冷的火光。我问他图啥，他拍拍我肩：“你看那灯，是不是还像当年？是啊，灯还是那灯，桌还是那桌，只是我们，从听讲的人成了讲课的角。可那束光，从未偏移方向，它照的不是黑板，是人心的荒凉。

记得有一回，班里闹得翻天，几个孩子打架，书本扔满地烟。我气得发抖，差点摔了教鞭，老张却轻轻走进，端来一壶热汤。他不说谁对谁错，只讲了个故事：山里有个娃，爹妈早逝，靠拾荒度日。冬天冻烂手，还攥着半截铅笔，说：“老师，我想认完这一页字。”教室忽然安静了，有人低头抹泪，打架的俩小子，红着眼握了手。老张说：“教育不是压服，是让心，听见另一颗心的颤抖。”那天夜里，我又看见他的灯，亮到凌晨两点，像不肯睡的星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拾荒的孩子，如今在读师范，说要回来当老师。他说：“是那盏灯，照进了我心里，让我知道，穷不怕，冷不怕，怕的是没人相信你能站起来。”殊不知，灯火，真能点燃另一盏火把。

前年教师节，老张被请上台，校长念他的事迹，台下掌声如海。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抖着接过奖状，像接一块烫手的炭。主持人问：“您后悔吗？一辈子清贫？”他愣了愣，忽然笑了：“后悔？我教过一千二百多个学生，他们写的信，我一封都没扔。”他从旧皮箱里掏出一叠泛黄的纸，有当医生的，有当兵的，有远嫁的女子：“张老师，您那年冬天送我的棉袜，我留着，结婚那天穿在脚上过门坎。”“老师，我儿子叫张望，说长大要像您一样，照亮别人。”老张念着念着，声音哽了，台下的人，也都悄悄擦着眼角的霜。那一刻我忽然懂了——所谓“捧着一颗心来，不带走半根草去”，不是悲壮的牺牲，是欢喜的给予，是心甘情愿的沉溺。

去年冬天，我也病倒了。连续上课，嗓子哑得说不出字。学生悄悄在讲台上放了蜂蜜水，纸条上画了个歪歪的笑脸：“老师别累。”那天夜里，我撑着批作业，窗外飘着细雪，屋里灯昏黄。忽然门被推开，几个孩子探头：“老师，我们来帮您抄试卷！”他们笨拙地写着，错字连篇，可那认真劲儿，像在抄写圣言。我看着他们低垂的后颈，忽然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被照亮。那一刻，我泪如雨下。不是因为辛苦，而是因为——我终于成了那盏灯，在某个孩子心里，燃起微光。

回望来时路，灯火亦如初。如今我也常站门口，看年轻老师伏案到深夜。我想走过去说声“辛苦”，又怕惊扰了那神圣的静谧。多像当年的老张啊，背影佝偻，却撑起一片天。他们不是英雄，没有勋章，可他们用一生，把“人”字写得端正又绵延。有人说这时代太快，功利如风，吹得人心乱摆。可总有人，固执地守着一盏灯，在喧嚣中，低语着温柔的对白。他们不问值不值得，只问心，还跳不跳着热。他们不追热搜与名利，只盼明天，教室里仍有朗朗书声破晓而起。

回望来时路，我走过泥泞，也曾在深夜怀疑自己究竟为谁奔命。可每当看见学生眼里的光，我就知道，那灯，不该灭，也不能停。它不耀眼，却足以驱散迷茫；它不昂贵，却比金子更长情。它是老张的茶缸，是我的蜂蜜水，是无数个夜晚，不肯熄灭的真心。所以啊，若有人问我：“你这一生，到底图个啥？”我会指着那扇亮灯的窗，笑着说：“你看，那光，多像当初的我啊。”

灯火如初，因心未改，来时路远，却步步生花。我们不是炬火，只是微光，可微光聚起，也能照亮山河如画。不带走半根草，只留下一盏灯，照后来者，走得更稳，更远，更轻盈。回望来时路，我无愧无憾，灯火如初，心亦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