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雪前闲敲字

冰山雪峰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北风在窗外呼呼的吹着,要降温了。天阴的很沉,天气预报说要下雪了。我蜷在沙发里,裹着睡衣,电视开在新闻频道上,声音调得很低,倒像是远处有人在说闲话。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想写点关于雪的句子,刚敲下“风紧,雪欲来”,茶几上的电茶炉“咕嘟”一声,新添的水开了,白汽呼呼往上冒,混着屋里的暖,把那北风的凉气隔在了窗玻璃的外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年轻的时候总嫌冬天太长,缩着脖子骑自行车上班,呵出的白气刚散开就被风卷走,手里的车把冻得像块冰。那时候读陆游“闭门非为老,半世是闲人”,只当是诗人在暖屋里说的轻巧话——闲人哪是那么好当的?上有老下有小的担子压着,寒冬腊月也得往前冲,哪敢停下来歇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倒真成了个冬闲的人。天不亮就醒了,外头风刮得紧,索性赖在被窝里听动静,风在窗棂上“砰砰”的响,倒像是老伙计在门外敲门。起了床,在客厅里踱两圈,摸了摸暖气片,热乎乎的正好。早饭是一碗玉米粥,就着老伴腌的咸菜慢慢喝,看窗玻璃上凝的水汽,用手指划个歪歪扭扭的“雪”字,看着它慢慢晕开,像朵没开透的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午后翻闲书,那本《幽梦影》的纸页都脆了,翻到张潮说“围炉聚饮欢呼处,不在诗酒在情真”,忽然想起前几日去老战友田家昌家,他老伴儿泡了壶熟普,我们围在一起坐着,嗑着瓜子,聊当年在部队的那些有趣的往事,聊如今身体的那些小毛病,说着说着就笑了,那股子热乎劲儿,比喝两盅老白干还上头。看电视久了眼累,便拿起手机,敲几行字。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时写窗外的树:“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晃,像谁把拆下来的骨头架子晾在了天上”;有时记小时候老家的事:“娘在大锅灶上蒸馒头,我蹲在灶里烤红薯,火星子蹦出来,烫得我直跺脚”。不求写得多讲究,不过是把眼里的景、心里转悠的碎念,敲成字存着。就像小时候在雪地滚丢了的玻璃球,开春雪化了又露出来,沾着泥点子,也觉得宝贝得不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人笑我,这冷天窝在家里摆弄手机,有什么意思啊?他们不懂,这小小的屏幕亮起来,也能照见点暖。划开抖音,刷到东北的雪景视频,大雪片子把房檐压得弯弯的,孩子在雪地里打滚,棉袄后背沾得白茫茫,笑声隔着屏幕都能飘过来;或是把刚敲的几行字发给老友,等他慢悠悠回一句“这风描得,跟要钻进字里来似的”,心里就像揣了个小暖炉,热烘烘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东北风更紧了。抬头看,铅灰的云里终于飘下了几片雪,轻飘飘地打着旋,像是怕惊扰了屋里的清静。我放下书,点开手机备忘录,敲下:“雪要落了,风也好像软了点。老了才觉出冬天的好,不用赶时间,不用急着做什么,守着暖屋,看雪落,敲几行字,日子就像这茶炉里的水,慢慢烧着,温乎乎的,正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茶炉又续了水,炉火安安静静舔着壶底。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窗外越来越密的雪。北风还在哼着老调子,雪花儿越下越欢了,把远处的房顶、近处的树,慢慢都糊成了白的,天与地之间,倒像是拉了块大棉絮。这样的闲,是裹在棉袄里的暖,盛得下一本翻旧的闲书,几行不成样的碎字,还有这慢悠悠落下来的雪。</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