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改造经</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柳英的十年(24)</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柳英报减"最后一口刑"的时候，距离他的刑期结束已经不足一年。等于啥时候"开会"啥时候就能回家了。于是渐渐的，他也像普通犯人一样开始着急上火，一天里无数次跑到我写材料的小库房探听消息，打个转儿又蒺藜狗子似的往下一处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我一点儿办法没有：毕竟减刑、假释这类事情，最终还是得看法院什么时候来监狱开公开大会。况且我本人消息来源有限，不过是平日替监区各位专管干警整理整理各种报表、写写材料，借"由子"干点轻巧活计，找地方多抽口烟，偷会儿懒。</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原来跟我机台挨着机台的"大桩子"找到了我，说哥呀，监区的事儿你得上点儿心呐，柳英一走你高低往上活动活动，要是能接替他当上组长，那咱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嘴上说你TMD，净寻思好事儿。可是从那天起，我开始观察柳英每天怎么跟其他犯人打交道，遇到为难的事情怎么处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有那么一天，合作甲方的拉货车没进来。停工待料，柳英在车间踅摸了一圈，就又来找我打听消息。我拉着他偷偷到厕所"鼓"了根"长白山"，然后说出了我的顾虑和打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记得那会儿柳英已经开始留头发，因为向来监狱的老规矩，犯人临刑末尾可以留外面的发型，而不是强制的秃瓢儿脑袋。另外的规矩是，普通犯人每天的生产任务可以适当减免，当然这点对大组长柳英无所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来我以为临出狱的犯人都要到出监队，但是那天柳英跟我解释了一番，他说这些年监狱看重的是金钱效益，轻易不会把熟悉生产的成手交出去，再一个是犯人成年累月已经干习惯了，现在你让他离开熟悉的环境，跟一伙陌生人待一起，换谁都不会习惯，况且他们的生产任务指标，都被大大调下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知道柳英内心里，还是想把我培养成他的接班人，话里透话讲了好几回。那天他又跟我说，管理犯人改造犯人，最经济最实用的方法，就是成天鼓捣"犯人斗犯人"，还说当年国民党这方面，吃亏就吃亏在这上头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我像是略有所悟，他换了玩笑口气接着说，你看看，你看看你身边这些个活驴！哪个不是抛妻别子一肚子枪火，每天干那么多活儿，生活条件各方面...所以时不时得有人站出来，像小时候到河沟里憋坝赶鱼那样，把人们调动得一会儿西一会儿东，其实就是让他们狗咬狗、人整人！你只要掌握好节奏，随时"看似任性"的转换斗争对象，别担心他们会不听话你的话、互相斗不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减刑、假释、亲情接见这是帽子们管的，咱不用寻思，可是调整工位、增减分配劳动定额，可是犯人大组长说了算。还有，监舍里管事的，各人指定铺位、洗漱上厕所的顺序啥的...那帮玩意儿，哪个心里不惦记着"谋朝篡位"？</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听到这儿，只能连说对对对。因为我记起毛主席说过，"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一定有左、中、右三种人"。还有一位老前辈对我说的，"在人斗人的过程中，谁斗人最狠，上纲最高，谁就是改造得好，‘靠近组织’。当然你也可以埋头干活，缄口不言，然而在需要时，你可能被叫做‘抗拒改造’，得到的反应首先就是 ‘打狗日的态度’。总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柳英听到这儿笑了，说操你大爷的！知识分子要么王八咬人不撒嘴，要么...诶，当年"东北王"高岗，你知道吧？我前两天看了一本回忆录，写他有一次给知识分子开改造动员会，他说要我说呀，你们就是小男孩儿裤裆里的小家雀儿，没人招也没人惹的，动不动自己支棱起来了———不"搓磨搓磨你们就不得劲儿"！</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说行啦行啦，柳英你TM每次唠嗑儿到最后就下道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忽然柳英表情严肃了起来，跟我说他因为是"到期到点儿"，所以按规定，得提前一个月转到出监队去。当初大军哥出去前留了话，让他没事儿多照顾照顾我。用他的话说："现在轮到我走了，嘱咐那帮玩意儿，我不放心———现在《九阴九阳》真经我都传完了，老哥痛快儿的，你就说你愿不愿意顶我这个坑儿罢？</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