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其十一）

半塘隐者

古蜀之神。落英缤纷地落在古蜀大地上的神。跳闪电的神。跳大绳的神。跳空格子的神。跳回旋舞的神。跳的四周，积满厚厚的雪，房子一座座，在飞扬，在抖动，在上下求索。跳青楼的神。跳入于青冥之处的婉约词的神。跳两端的和谐的抽思与抽取的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古蜀大地上的神的踪迹。留有神秘的神的足迹。他们落在泥土。又在泥土里复活。泥土里的神。甩着泥巴的神。蜀中的神。与女娲补天和盘古开天地不一样，蜀山之上，层层叠叠，加在一起，构成一种蜀中的神。高高在上的神。双手合一的神。李白所向往的神。李白遁入蜀山。蜀山四周，云海间，云雾浩浩荡荡，入于清冥深处，入于画的深处，群山万壑，松风之图。

入耳于清冥之际，万般皆是命，蜀中的命，李白搬来剑，佩戴着剑，悬挂着剑。古蜀之神，搬来闪电，搬来巨石，搬来大河流，搬来河图洛书，印着乌龟的背，背上画满陈旧的痕迹。跳闪电的神。扶着扶桑树跳日出的神。迎着昆仑山的周穆王，他驾着马车一路浩浩荡荡。一如昆仑山上的西王母，蟠桃会上的西王母，迎着晚霞与落日的神，入于清空之境界的神。

追寻古蜀之神。追寻一代又一代的古蜀王朝。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蜀山中的混沌，蜀山中的阶梯，以及雪，以及雪霁后的大地，以及阶梯上的万壑松风，李唐的笔，繁茂而多姿多彩，入画于纸面之上，而李白，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此刻的李白，挂着剑，正在蜀道上行走。绝壁上，飞扬跋扈为谁雄？六龙回日，六龙，抓紧了，上于帝都，上于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锦官虽云乐，不如早还家。锦官城之乐，亦是古蜀之神的乐。

于是，雪霁后的蜀山，一片凋零之美，罩住的凋落之雪，积在蜀山之上，一片凋谢，一如桃花之谢，一如剑柄上的梅花，印出神的归去来兮辞。

于是，雪后的蜀山，造化钟神秀，阴阳被割开，入画入耳，李白站在蜀道上，看着飞鸟将尽，大地入于深处，暮色四合，晚归的禽人，返回家园，只留着蜀道上的几点痕迹，纷纷扰扰，众神归位。

于是，层层叠叠的积雪，林表之霁月清风，吹开房门，吱一声，林间空地，飞鸟扑棱棱地冲出蜀山，向着群山万壑赴荆门。

于是，蜀中之大地空荡荡了。

于是，古蜀之神，留着蜀道上的神秘的悬棺，悬挂在绝壁之上，空白，神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唯一的李白，舞剑的李白，斗鸡走马的李白。

于是，暮色苍茫。

于是，林表增了寒色，蜀中的又一场雪又要来了。李白出入于蜀山。侧身西望常咨嗟，入画于蜀中之李白，匡山读书台上，至今风飘花落。

于是，城中增暮寒。

于是，古蜀之神，入于清溟深处，荡荡悠悠，吹着蜀山之曲，万壑松风图，李白遁入此图，李唐则造化此图。万壑，群山万壑。松风，风雪夜归人。只听得雪又压断了一枝竹，古蜀之神，又一场梦幻之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