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雪落得不紧不慢,像是谁在远处轻轻摇着绒花。我站在村口那棵老树下,看山脊被一层层白雾裹住,屋檐低垂着雪帘,连溪水都走得轻了脚步。红果还挂在枝头,像是谁忘了收走的灯笼,一点一点,把这冷清的冬色点得有了暖意。这样的景,画出来怕是会被人说太静、太净,可我偏爱这份不喧不闹的妥帖。</p> <p class="ql-block">昨夜雪停后,我沿着石板路往山腰走。几户人家的烟囱刚冒起青烟,雪顶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暖意。池塘边的树梢染着淡淡的红,像是雪里渗出的血色,却又温柔得不像话。路上有三两个行人,裹着厚衣,脚步轻缓,没人说话,仿佛一出声,这画面就碎了。我掏出速写本,却迟迟不下笔——有些静谧,是笔尖追不上的。</p> <p class="ql-block">山里的小屋总让我想起童年外婆家。那间被松树环抱的屋子,屋顶积着厚厚的雪,像盖了条旧棉被。溪流在雪下低语,石头半埋半露,像是沉睡的兽。几株灌木的枝叶泛红,在雪中格外打眼,像是大地悄悄藏下的心跳。我常想,若真有个童话世界,大概就是这般模样:不热闹,不张扬,却让人舍不得离开。</p> <p class="ql-block">雪后的山色最是清冽。远处的峰影藏在雾里,若即若离,像一句没说完的诗。河面浮着几片枯叶,随水打转,仿佛还在回忆秋天。岸边的树,叶子竟泛着橙红,像是把最后一点热情都留到了此刻。小屋静立,雪压屋檐,却不见冷清,反倒有种守岁般的安稳。我站久了,竟觉得这山水也在看我,彼此都不说话,却已懂得几分。</p> <p class="ql-block">这村子我来过不止一次。每次下雪,它就像被重新洗过一遍,连空气都变得干净。那棵挂满红果的树还在老地方,枝干伸向天空,像在祈愿什么。小溪照旧流着,雪落在水面上,瞬间就化了,仿佛冷与暖在这里达成了默契。我拍了照,也画了几笔,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才明白,是少了一份“不为展示”的心境。</p> <p class="ql-block">前几日画了株梅花。它开在雪将尽时,枝干虬曲,红花却烈得惊人。我本想画出它的孤傲,可落笔后才发现,它更像一位老友,在寒尽处笑着对我说:“你也来了。”那抹红,不是争春,而是宣告:纵使天地肃杀,总有些东西,是冻不住的。画完我搁下笔,心里竟有些羞愧——平日里总想把最美的景“展示”出去,可真正的美,往往静默无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