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清晨的咸阳总蒙着层薄纱,渭水河畔的垂柳最先被晨光穿透。我常站在清渭楼眺望这座古城,看千万扇窗棂次第亮起,恍若露珠滚过荷叶般轻盈。王大哥的体彩店就开在中山街转角处,蓝底招牌被岁月磨得发白,却总比别处多一分温润的光泽。这位退伍老兵总爱在玻璃门上贴手写的天气预报,字迹如刀刻般遒劲,门边还摆着个小竹篮,时不时给街坊邻里分块刚买的甑糕,蜜枣甜香裹着糯米软糯,一口就暖了咸阳的晨。他说:“来买彩票的多是街坊,顺手的事。”这“顺手”里藏着关中大地最朴素的善意——当年老张头突发心梗倒在巷口,正是这双手稳稳托住了老人佝偻的脊梁,那会儿他刚从袁家村赶早捎回一筐酥梨,还热乎着就先救了人,筐底还压着打包的油泼biangbiang面和腊汁肉夹馍,宽面裹着辣子香,馍香肉烂,原是要给自家娃当早饭的。</p> <p class="ql-block"> 医院走廊的日光灯总泛着冷意,王大哥却把值班室坐成了春日的茶寮。他托人从老街捎来泾阳茯茶,氤氲水汽里混着淡淡的面香与肉香,志愿者排班表渐渐写满不同字迹的承诺。有熟客特意从马嵬驿带了软糯的贵妃饼和香甜蓼花糖送来,说是让值守的人垫垫肚子;大妈端来自家擀的biangbiang面,油泼辣子一泼,香气漫满整条走廊;大叔则拎着刚出锅的小水煎,焦香酥脆,一口爆汁,暖了值守人的胃。第三日清晨,病床上的老人突然抓住他布满茧子的手掌:“您这体彩站,是菩萨开的吧?”王大哥憨笑着摸出张泛黄的彩票存根,背面工整记着历年捐赠明细,从帮扶乡间学子到给袁家村老年灶添粮油、送甑糕、分蓼花糖,一笔笔都清清楚楚。原来那些被命运揉皱的纸片,经他掌心温度熨帖,都成了渡人的莲舟。</p> <p class="ql-block"> 当咸阳湖的清风掠过统一广场,整座古城便成了巨大的健身场。我曾在湖边步道见过最动人的晨光:穿玫红运动衫的老太太们踩着太极云手,衣袂翻飞似湖面白帆;穿荧光跑鞋的青年掠过亲水台,鞋底与石板路碰撞出清脆的节奏,不少人跑完还会约着去袁家村,来一碗油泼biangbiang面,就着脆爽小菜,啃一个腊汁肉夹馍,再配一份焦香小水煎,浑身都透着舒坦。这些被体彩公益金浇灌的运动轨迹,正编织成新的城市肌理。那位坚持晨跑二十年的退休教师说得好:“以前觉得公益是大事,现在明白,每个流汗的清晨都是往功德箱里投硬币,就像去马嵬驿逛庙会,顺手帮衬一把卖甑糕、炸水煎的小摊主,买两块蓼花糖给娃,都是暖人心的小事。</p> <p class="ql-block"> 最难忘怀的是在咸阳乡间遇见的小明。他总把受助证明折成纸飞机藏在书包夹层,却在作文本里工整写下:“我要成为第二个体彩站。”这个失去双亲的少年,把每月收到的六百元补助分出两百,给村口修鞋匠的老母亲买膏药,偶尔还会攒着零花钱,去马嵬驿买些香甜软糯的甑糕、酥脆蓼花糖带给老人,逢年过节,还学着煮一碗biangbiang面,笨拙地泼上辣子,烙两个肉夹馍,甚至试着煎一锅小水煎,虽卖相一般,却暖了老人的心。深秋的苹果园里,他指着枝头零星的果实说:“你看它们多像彩票号码,虽然不知道哪个会中奖,但每颗果子都在努力变甜,就像袁家村的手艺人,守着老味道慢慢熬,甑糕熬得软糯,biangbiang面擀得筋道,肉夹馍炖得入味,水煎煎得焦香,蓼花糖裹得甜脆,总能熬出好日子。</p> <p class="ql-block"> 暮色中的渭河裹着金边奔涌,浪花里翻涌着王大哥泡的泾阳茯茶香,咸阳湖畔的汗水咸味,小明书包里皱巴巴的感恩信,还有袁家村biangbiang面的油香、肉夹馍的醇厚,马嵬驿甑糕的甜糯、贵妃饼的绵软,街巷里小水煎的焦香、蓼花糖的脆甜。这些光的故事让我想起乾陵的无字碑,那些被千年风雨洗礼却愈发厚重的沉默——原来真正的慈悲从不喧嚣,它像体彩终年不熄的灯箱,在街角默默收集人间期许,再将它们兑换成照亮暗夜的星辰。当无数微光在咸阳大地流转,从清渭楼到统一广场,从袁家村到马嵬驿,从渭水之滨到乡间田垄,满是烟火香气与人间暖意。我们终于读懂:所谓德美,不过是寻常人在琐碎日子里,坚持把心灯擦得更亮些,把日子过得像甑糕般软糯香甜,像biangbiang面般热气腾腾,像肉夹馍般醇厚实在,像小水煎般焦香暖心,像蓼花糖般甜润绵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