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废的思念

沈皖

麦穗沉落时山峦驼起黑暗的骨节，

冰凌在井沿生长未寄出的信，

风揉碎所有灯盏，你忽然成为，

冬至里消逝的节气，

春天仿佛在霜里狂笑。

新雪折断了野火之径，

有人反刍着发烫的麦秸，

当陶罐盛满北方的呜咽，

石磨忽然吐出淡红的星群，

而你赤裸的麦子，忧郁的白。

我在仓廪记载融雪的水洼，

十指种下带霜的荞麦，

而荒原偷换你额前的温度，

地窖深处，酒浆正结成铜镜，

你是镜子里的国色天香，

而我是镜框上的一粒尘埃。

倘若每片霜都认识迟归的蹄印，

请把空巢挂在向阳的南枝，

让失语的炊烟学会弯曲，

替漂泊的河床裹紧襁褓，

我会把自己伪装成一叶轻舟。

多少渡口在瞳孔里冻伤，

你终究是未拆封的春种，

被仓皇的雁阵写成斜阳，

插在陶土裂缝的浅香，

被你笑震慑住不肯离去。

候鸟遗落的绒羽飘成路祭，

当谷仓的阴影漫过锁骨，

谁在犁沟深处埋下火种，

等待从未抵达的授衣之时，

是谁赤裸着身体从月亮上飘落。

冰层之下暗河继续改道，

绳结记错的相逢，

一半沉入腐叶，

一半飘作来年过早降临的，

柳絮，替代迟迟未落的雪，

而你在蛰伏的泥土中手捧鲜花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