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夜,暖炉边的故乡月

紫藤花开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忆里的冬至夜总会有很大的风,有时还会飘着雪花。这里的记忆总带着中原大地特有的清寒,那种冷风会卷着窗棂缝隙钻进来时,一家人围着桌子包饺子。如今在江南的家里过冬至,一个火锅,喝着冬酿酒就是这边的习惯。吃着暖烘烘的火锅,忽然就想起故乡的老灶台——那口黝黑的铁锅上,总氤氲着白雾,把冬至夜的寒都焐得暖融融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忆里,儿时的冬至是从奶奶的忙碌开始的。天刚擦黑,她就坐在堂屋的方桌前,把醒好的面团揉得光滑,再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擀面杖在她手里转着圈,面皮便像月光一样,圆圆满满地铺在案板上。“冬至饺子夏至面,不吃饺子冻掉耳。”奶奶的声音总会混着擀面杖的轻响,是冬至夜最动听的序曲。母亲则在一旁调馅,白菜切碎,猪肉剁泥,再撒上一把葱花姜末,滴上一点麻油,鲜香便漫了满屋子。我们姐妹几个围在桌边,抢着捏出自己奇形怪状的饺子,有的像元宝,有的像月牙,还有的被捏成了小老鼠的模样。奶奶从不嫌我们捣乱,只是笑着把歪歪扭扭的饺子也收进托盘,说:“咱家的饺子,包的是团圆,啥形状都是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饺子下锅时,母亲会把院子里的柴火添得很旺很旺。老灶台的火光映着她的脸,也映着厨房的四面白墙。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响着,饺子在里面翻滚,像一群白色的小鱼。不一会儿,香气就飘了出来,奶奶用笊篱把饺子捞出来,盛在粗瓷碗里,浇上一勺蒜汁,再滴几滴香油。我们捧着碗,围坐在暖炉边,一个一个吃得鼻尖冒汗。奶奶会给我们每个人的碗里多放一个饺子,说:“吃了冬至饺,一岁又一岁,平平安安。”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下一片清辉。记得那一年爸爸在家过冬至,他给我们讲冬至的来历,说“冬至大如年”,说这一天是昼最短、夜最长的日子,过了这一夜,白天就一天比一天长了。他还会说,我们中原的冬至,要祭天祭祖,要喝羊肉汤,要吃馄饨,都是为了驱寒纳福,盼着来年风调雨顺。一个简单的冬至夜,竟然有这么多说法。</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时候的我,不懂什么是思念,只觉得冬至夜的暖炉、冬至的饺子和一家家人的笑,就是世间最好的时光。直到后来,我离开故乡,来到江南,才知道原来冬至的习俗南北不同。这里的人会吃汤圆,会喝冬酿酒,却没有中原那口蒜汁饺子的鲜香,没有老灶台的火光,也没有奶奶那声“冻掉耳”的叮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夜,我包的饺子也出锅了,形状依旧歪歪扭扭,味道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窗外的月光,和故乡的一样圆,却照不进那间老堂屋。我忽然想起,父亲说过,冬至夜是一年中最长的夜,也是思念最长的夜。那些关于故乡的记忆,就像暖炉里的炭火,在这个漫长的冬夜里,越烧越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手机里传来母亲的视频电话,如今住在妹妹家,她手里端着一碗饺子,“三,今天吃饺子了吗?”她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暖。我点点头,说:“吃了,和家里的一样香。”挂了电话,我又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忽然就尝到了蒜汁的辛辣,尝到了猪肉的鲜香,也尝到了故乡的味道。原来,那些关于冬至的习俗,那些关于家人的牵挂,早已刻进了我的骨血里。无论我走多远,无论我在何处,只要想起冬至夜的暖炉,想起之前奶奶包的饺子,想起故乡的月光,心中便会涌起一股暖流。</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冬至夜的风,还在窗外吹着。但我知道,只要心中有故乡,有家人,再长的夜,也会等到天明;再冷的冬,也会迎来春暖。就像父亲说的,过了冬至,白天就一天比一天长了。而我对故乡的思念,也会像这日渐变长的白天,越来越浓,越来越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