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我们恨贪官,又拼命的报考公务员;我们骂垄断,又拼命往央企国企里钻;我们嘲讽不正之风,自己却忙着找关系。总之,我们之所以愤怒,不是因为不公平,而是觉得自己处在不公平中的不利位置,这种骨子里的自私才是真实的人性。</b></p><p class="ql-block"> ——引子</p> <p class="ql-block"> 在陕西历史博物馆看到汉代“举孝廉”的史料时,突然理解这种“双标”的古老渊源。当时民间流传歌谣:“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b>人们嘲讽选拔制度的虚伪,却又竭力将子弟塞进这个系统。这种矛盾深植于进化心理学:在资源有限的环境中,道德优先度永远低于生存优先度。</b></p><p class="ql-block"> 哈佛大学的“最后通牒博弈”实验印证了这一点:当分配方案极度不公时,大多数人宁愿放弃利益也要惩罚对方。但若告知“对方是通过关系获得的分配权”,选择接受的人数上升47%。可见,<b>我们反对的不是不平等本身,而是不平等背后的“资格认定”——就像百姓可以接受皇帝世袭,却难容忍隔壁王二突然暴富。</b></p> <p class="ql-block"> 走访某四线城市时,发现个吊诡现象:当地百姓最痛恨的“走后门”,恰恰是他们遇事最先寻找的路径。一位乡镇干部苦笑道:“大家都骂关系社会,但要是真按规矩办事,第一个跳脚的就是他们。” 这让人想起鲁迅笔下“人血馒头”的场景——<b>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每个人也都是共谋者。</b></p><p class="ql-block"> 社会学中的“结构二重性”理论揭示了这种困境:社会结构既由个体行动构建,又反过来约束个体行动。就像高考移民的家长,他们既是户籍制度的挑战者,又是教育资源不平等的受益者。<b>当我们钻制度的空子时,我们不再是单纯的批判者,而成了系统缺陷的“人肉补丁”——既暴露漏洞,又维持运转。</b></p> <p class="ql-block"> 首尔市政府的“民怨解决系统”提供了另一种思路:<b>市民不仅可投诉不公,还能参与设计解决方案。</b>令人惊讶的是,那些曾“找关系”的市民,在成为制度改进者后,反而成为最严格的监督者。这或许揭示了破局的关键:<b>当人们从“制度的消费者”变为“制度的创作者”,自私可能升华为公共精神。</b></p><p class="ql-block"> 这让人想起晚明东林党人的困境。他们激烈批判宦官专权,但当自己掌权后,却陷入更残酷的党争。顾宪成在无锡东林书院那副“风声雨声读书声”的对联背后,是未能跨越的“位置决定立场”的人性陷阱。<b>真正的改革,或许需要如王阳明“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的自觉,更需要设计让“心中贼”无处遁形的制度。</b></p> <p class="ql-block"> 在重庆山城步道遇见位退休法官。他处理过无数关系案,却坚持让女儿参加普通高考。“我知道规则漏洞在哪,”他说,“但更知道,钻一次漏洞,心里就多一个洞。” <b>这种“知恶守善”的清醒,或许是我们时代最稀缺的品质——既不天真地相信人性本善,也不犬儒地认为恶不可抗。</b></p><p class="ql-block"> 就像罗翔常说的:“我们画不出完美的圆,但完美的圆存在。” 或许对待系统性矛盾,最诚实的态度是承认:<b>我们都在这灰度地带挣扎。重要的不是彻底消灭自私——那可能消灭人性本身——而是在自私的基因上,嫁接制度的疫苗。让找关系的人付出更高代价,让守规则的人获得应有回报,让愤怒从“凭什么是他”转向“怎样才能更公平”。</b></p> <p class="ql-block"> 深夜路过仍在营业的公务员培训机构,橱窗里“上岸保障班”的霓虹灯照亮了斑马线。突然想起《红楼梦》的“风月宝鉴”——那面照出骷髅的镜子,贾瑞至死都不愿放下。我们对于特权的矛盾心态,何尝不是这般:<b>既痛恨镜中的丑恶,又贪恋镜中的幻象。</b></p><p class="ql-block"> 也许真正的觉醒,始于承认自己也是镜中人。当我们愤怒于不公平,先要自问:这愤怒有多少源于公义,多少源于私利?就像那位退休法官留给女儿的话:“你可以不理解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但必须理解自己——理解你何时在抗争,何时在嫉妒,何时在为自己谋求特权时,给他人关上了门。”</p><p class="ql-block"> <b>毕竟,制度的漏洞终可修补,人性的深渊却需时时凝视。而最大的公平或许在于:每个人都有机会,在某个深夜的镜前,遇见那个既想打破规则、又想利用规则的自己,然后做出选择。</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