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走笔之七十三 : 故乡冬至饺子香

寄雨江南

　　傍晚时分，斜阳的余晖洒在宽大的玻璃窗上，天色暗淡下来。我望着日历上那个红圈，冬至，这个一年中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日子，穿过千里风霜，抵达了这座城市的格子间。

在一年中最长的夜里，所有的思念与孤独，都浓缩成几句心头最简短的诗。我站在岛城的某一院前，看着城市的霓虹在雨雾中闪烁，突然想起老家那每年的冬至。

冬至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22个节气，也是冬季的第四个节气。这一古老的节气，其起源，可追溯至遥远的春秋时代。冬至作为节日的历史，同样源远流长。西周时期便已有冬至祭祀天神的活动，历经唐宋明清，冬至的节日氛围愈发浓厚，“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更是深入人心，人们在这一天祭祀祖先、拜会亲友、品尝美食，以各种方式表达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期许。

冬至时节，预示着最冷的寒冬开启。民间有从冬至开始“数九”盼春的习俗，冬至是数九的第一天。“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小时候常听大人念叨着数九歌，在那些缺衣少食的寒冬里，把漫长的冷天拆成一段段来数，日子仿佛就多了些盼头。

在民俗文化中，冬至还有吃饺子的习俗。小时候，家里穷，除了过年吃饺子，再数就是冬至了。冬至在咱老百姓心里分量重，素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南宋甚至有“肥冬瘦年”的记载，由此可见，冬至在民间的重要性。

北方有冬至吃饺子的习俗，传说是为了纪念医圣张仲景。他当时告老还乡时，正好是寒冬。他回乡后看到穷苦的乡亲们都穿着单薄，很多人耳朵都被冻烂了，便让弟子将羊肉和辣椒等一些驱寒的药材煮熟，再用面皮包成耳朵形状，煮给大家吃。乡亲们吃后，耳朵慢慢地好了起来，所以后来慢慢有了冬至吃饺子的习俗。

冬至，古时又称“亚岁”“冬节”，是农历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气，民间更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古人贺冬至是为了盼新年，而我对冬至的期盼，更多的是对一碗热腾腾饺子的向往。

　　小时候过冬至，能吃一顿饺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庄户人家平时的锅碗里，大多是自家地里种的青菜萝卜，几乎见不到荤腥。饺子更是餐桌上的稀客，一年也遇不上几回。但老家有个传统，到了冬至那天，总会到集市上小心翼翼地买上一点肥肉，包顿饺子给我们打牙祭。那可是除了春节外，为数不多的能够吃到肉的“好日子”。

　　当冬至的阳光斜切过木格窗棂，灶间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每家每户的大人会躬着身在案前和面。各家剁馅的砧板，发出沉闷的响声，“笃——笃——”那声音均匀而悠远。大葱、萝卜混合着猪肉的油荤，饺子馅的浓浓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灶间。孩子围在灶台边，烧火、添柴、拉风箱，小的孩子安静地坐在小凳子上，抱着碗翘首以盼......那香气里，藏着我们对冬至独有的期盼，能够吃上一碗肉馅饺子，更是在那些清苦日子里，馋了许久的情绪满足。

　　在老家，冬至包饺子和吃饺子，虽然过程很简单，但是很讲究，有很多“规矩”。包饺子的时候，不能说“破”“少”这俩字。在包第一个饺子时，大人一边双手捏紧饺子边，一边在嘴里轻声念叨：“冬至包饺笑呵呵，福气到家喜多多。”大人有时候还会在饺子里悄悄包进几个红枣，吃到的人在整个冬天一定可以红红火火。煮好的饺子，第一碗要先敬祖，还会上香祈祷。吃饺子时，蘸料必不可少，新捣的蒜泥点上几滴陈醋，再加上一勺红红的辣椒油，那才叫锦上添花。全家围坐餐桌，等大人先动了筷子后，我们几个小孩子一哄而上，开始大快朵颐。这时，冬至的饺子，已经不是简单的果腹之物，更是对天地的敬畏，对逝者和老人的尊重，更是对阖家团圆最好的诠释。

　　如今，饺子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的吃食。也曾品过广州晶莹的虾饺，尝过上海精巧的蒸饺，吃过西安的油泼饺。可是每到冬至，心里最惦念的还是老家包的饺子。虽然那饺子模样笨拙，馅料里菜多肉少，但只要一口，就能尝到亲情的味道，就能听到儿时灶间的喧嚣，就能看到团圆时的温馨画面。

　　冬至饺子香，这香是穿透寒夜的暖光，是在外游子对家的向往。冬至的味道是饺子的味道，冬至的温暖永远藏在一碗热腾腾的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