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风 秋天的绝唱

浪子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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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昵称：浪子书生

美篇号：328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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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深邃，恰在于它将最漫长的夜，与最蓬勃的希冀，编织成一首无言而庄重的交响。在这首交响里，有对逝去时光的悠长回望，也有对新生未来的静谧聆听。

—— 题 记

当太阳行至黄道的最南端，将最矜持的光芒投向遥远的南回归线，冬至，便悄然而至了。这像是一个古老的仪式，北半球在这一天，将白昼的尺度缩至最短，将夜晚的帷幕铺展到最宽。

天地间，仿佛被一种极致的静谧所统摄，万物在漫长的黑夜里，沉潜、蛰伏、积蓄。然而，这并非终结的静默，而是一首宏大交响的“极弱”乐章——所有的声响都向内收敛，所有的力量都在地下奔涌，只为那即将到来的、第一缕破晓的强音。

冬至的风，是踩着霜花的屐声，从古老的月令里踱来的。它不像塞北的风那般烈马扬尘，卷着黄沙呼啸而过；江南的风，即便是冬至时节，也带着三分水意，七分温柔，像一柄温凉的玉梳，缓缓梳过江南的肌理。

风最先掠过的，是青石板铺就的巷陌。昨夜落了薄霜，石板路上凝着一层细碎的银白，风拂过，霜粒便簌簌地滚落在墙角的青苔上，惊起几声细碎的轻响。巷子里的木门半掩着，门环上挂着的蓝布帕子被风掀起一角，像极了旧时女子轻扬的袖袂。风穿过弄堂的九曲回廊，掠过雕花的窗棂，窗纸上的梅影便微微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绽出疏影横斜的香来。墙根下的腊梅还未全开，骨朵儿鼓鼓的，裹着蜜色的绒衣，风吻过花苞，便有一缕极淡极清的香，丝丝缕缕地漫出来，与风缠作一处，在巷子里悠悠地荡。

风又踱到了河畔。江南的河，冬至时节也不曾结冰，只是水色愈发清冽，像一块浸了冬阳的琉璃。风拂过水面，便皱起一层细密的涟漪，一圈圈漾开，吻着泊在岸边的乌篷船。船篷上的青箬笠沾着晨露，风一吹，露水便滚落下来，滴进水里，惊碎了水面倒映的云影。

船夫坐在船头，缩着脖子抽着旱烟，烟圈袅袅地升起来，被风一搅，便散作了几缕轻烟，与河面的水汽融在一起。河岸边的芦苇已经枯黄，芦花却白得似雪，风掠过，芦花便漫天飞舞，像一群白色的蝶，蹁跹着，落在船夫的肩头，落在水面的浮萍上，落在远处石桥的栏杆上。

桥头上有卖糖粥汤圆的老人，担子上的铜锅咕嘟咕嘟地响着，风裹着甜糯的香气，飘出老远，引得路过的孩童踮着脚张望。是的，江南人在冬至必须要吃上一碗汤圆或糖粥，我们怀念过去，是因为过去的时光里，包容了很多已经失去的东西。所以，在冬至这一天，让我们郑重地吃下一碗汤圆。不仅是为纪念成长与逝去的甜，更是为庆祝一种回归与新生的开端。在口中化开的糯香，是对过往岁月的温柔祭奠；而那滚烫的温度，则是献给即将到来的、更长白昼的诚挚赞礼。

看那荒原上的草木，它们枯萎凋零，将所有的精华收缩于根须或种子，那不是死亡，而是最智慧的蛰伏。你看那雪层下的土地，寂静无声，但所有的生命都在黑暗的温床里做着苏醒的梦。我们的生命，亦需这样的“冬至时刻”。在喧嚣中学会静默，在奔忙中懂得内收，在失去时反思所得。

这段看似晦暗的沉潜期，恰恰是积蓄力量、厘清方向、涵养心性的宝贵时光。当你在至暗时刻依然能守护内心一点暖、一点光，你就已经参与了那场伟大的“一阳来复”，你就已经握住了破晓的钥匙。

这便是我所聆听到的，冬至交响曲中最动人的乐章。它从低回幽邃的夜之慢板，自然地过渡到一缕熹微的、充满希望的晨光序曲。它告诉我们，终点往往与起点重合，极致的收敛孕育着最蓬勃的释放。

人生的冬季或许漫长，失意、孤独、挫败如同凛冽的北风，似乎要冻结一切生机。但请相信，只要内心那一点“阳气”不灭——那点对美好的相信，对责任的坚守，对未来的期盼——我们便是在为春天的勃发，默默扎根。

如同杜甫在《冬至》中所叹：“年年至日长为客，忽忽穷愁泥杀人。”诗人羁旅他乡，在至日倍感时光匆促与孤愁萦绕。那“长为客”的漂泊感，正是对故园与旧日安稳的一种“失去”的深切体认。我们每个人，在生命的长途上，何尝不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客”？在一次次“长大”中，告别旧我，也告别承载旧我的那片具体的光阴与水土。

然而，冬至最深邃的智慧，恰恰藏在这“失去”与“最长黑夜”的背后。古人观天察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宇宙韵律。《易经》有“复”卦，其彖辞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而“复”卦对应的，正是冬至节气。

接受了离别，却低估了思念，怀而不见。念而不得。目之所及，皆是回忆。眼之所看，皆是遗憾。我心之所念人，隔在人世间。夜正长，路也正长，但请侧耳倾听：在那最深最沉的黑暗尽头，黎明的号角，正与大地的心跳，共鸣成一首壮丽的交响。每一个熬过寒冬的生命，都将是这首冬至交响曲中，一个不可替代的、昂扬的音符。

图文制作：浪子书生

2025.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