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的记忆

陈酿

<p class="ql-block">“家乡那棵红枣树,伴着我曾住过的老屋。有过多少童年的往事,记着我曾走过的路。当初离开家的时候,枣树花香开满枝头。每当我孤独的时候,就想起家乡一草一木……”一曲《红枣树》,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乡愁瞬间涌满了心头。</p><p class="ql-block">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家乡有很多枣树,分布在坡梁地畔、院里院外。我家也不例外,院里就有五棵枣树,两大三小。大的树径盈尺,浑身皱皱巴巴,布满了苍桑。小的胳膊粗细,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据我年迈的曾祖父回忆,从他记事时起,那两棵大枣树就是那副模样,树龄远超百年。而那三棵小枣树,则是从蔓延院落的大枣树根系发育而成的。如果不是人为控制,大枣树的子子孙孙必将布满整个院落,剥夺家人活动的空间。</p> <p class="ql-block">枣树虽然其貌不扬,但她结出的果实却分外香甜。京剧《白毛女》中就有“大红枣儿甜又香”的唱词,悠扬的歌声伴随了我整个童年,使红枣在我的脑海里打上深深的烙印,至今都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每年五月初,枣树枝丫就发出绿色的嫩芽。五月下旬,绿叶间开满晶莹剔透的枣花,馥郁的甜香笼罩在田间地头、街巷院落,令人不由地陶醉其中。伸出舌尖舔食花心,就像吃了蜜糖似的十分满足。当然啦,成群的蜜蜂也闻香而至,嗡嗡的欢唱充斥着耳膜。</p> <p class="ql-block">八月中旬,淡绿色的麻枣逐渐泛白、泛黄,根部画上了红眼圈,意味着我们的好日子已经到来。每天上学前、放学后都要避着大人们的目光或上树、或踩着凳子,慌慌张张、鬼鬼祟崇地摘上一衣服口袋的麻枣,作为自己的零食,调剂一下那能淡出鸟来的口味。遇有雷暴大风,院里到处都有落枣。此时,我们就正大光明地拣食。并将多余的落枣交给母亲,放在笼屉上蒸熟后吃。</p><p class="ql-block">九月份,枣儿相继穿上绿底红花的衣装,此时的枣儿脆生生、甜滋滋地可当饭吃。院里的枣儿有曾祖母监护,偷起来十分不便。我们就云游在村外的坡梁上,摘食着由酸枣树嫁接而来的枣树所结出的枣儿。按着记忆挑食着不多的几棵梨枣果实,生怕去的晚了空手而归。巷子深处刘喜如家有棵醋枣树,更是我们的最爱。隔上几天,我们就会在夜幕的掩护下潜入院中,蹑手蹑脚地来到树下,三抓二蹬就爬到树上,摸索着摘枣并将其放入扎紧在裤腰里的背心中。然后,找个僻静的地方掏出来慢慢享用。</p> <p class="ql-block">国庆节前后,枣儿就成熟了,树上像挂满了红灯笼。某一天中午,父亲操起一根四米多长的打枣杆,一会站在树上,一会来到房顶,挥杆打枣。我们则提着箩筐挎着斗,不顾头顶落下的阵阵红色弹雨,一边拣拾、一边吃着,直到肚子撑得蹲不下去为止。说到打枣,我想起父亲讲过的一句话:八月十五的枣树,有也一杆、没也一杆。那些日子里,家家户户都在打枣,啪啪的声响此起彼伏,院落里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整个村庄仿佛增添了活力。</p><p class="ql-block">收获的红枣,经母亲之手一个个精挑细选,按品质不同分放在两三个大笸箩里,放在房檐下慢慢地凉晒,十多天过后,晒透的、软糯的红枣就将装缸入瓮、贮藏在阴凉的东房一角。尚未熟透的脆枣则封装在磁坛内,倒上半斤白酒,酿制成酒香扑鼻的酒枣,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不过,酒枣不可吃得太撑。否则,就会拉肚子蹲点。那些受到虫啃的蛆枣或雨淋后的裂枣,以及个头太小的枣儿,则晒干炒熟后与同样炒熟的玉米一块摊在碾子上压碎、箩成面粉,做成甜丝丝的炒面,用它蘸着吃窝头格外可口。吃炒面切忌大口吞咽,不然的话,极易吸入气管,咳的你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汪汪的。</p> <p class="ql-block">红枣除用来待客或馈赠亲友外,偶尔也会卖给街上收枣的商贩换点零花钱,也可将其烤焦用来治疗消化方面的疾病或熬成稀饭滋补身体。除此之外,红枣主要有两大用场,一是腊月里蒸花糕、枣山等年货、熬制腊八粥,二是端午节包粽子。我家的红枣还要给远在包头的姥姥寄上一大包,寄托着浓浓的思念之情,真可谓一颗枣儿一颗心。</p><p class="ql-block">儿时,由于条件所限,我们能吃到的水果少得可怜,除夏秋的桃、杏外,红枣就是我们的主要水果(含干果)。为了解馋,我和父母斗智斗勇,不断偷食着储藏在各处的红枣和酒枣。虽然每次都不敢多拿,但时间一长就会少了许多。我只能硬着头皮矢口否认,让姐弟因此而蒙冤背锅,如今想起十分惭愧。</p> <p class="ql-block">枣树木质坚硬、色泽红润,是优质的木材。用枣木加工制作的家俱,是村中富户的镇家之宝。用枣树枝烧出的木炭,热值是一般木炭的两到三倍,是做火锅时的佳品。村民用来夯制土坯的木模就是用枣木制作的,经久耐用、不易变形。一九八O年我家所盖的五间新房,有两间的土坯就是我在闲暇时夯出的,为父母省下了部分资金。枣树还是农家储存粮食的所在,每逢秋末,父母就会将收获的玉米剥上一、两层包皮,像编辫子似的编结起来,搭在枣树的树枝或树杈上,随用随取,直到雨季来临时为止。</p><p class="ql-block">而今,村里的枣树成为鸡肋,很多人家不再打枣。这也许是由于生活水平提高所致,或者是受到新疆等地优质红枣的影响,红枣价格一路走低,一斤卖不上两元钱,红枣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枣树的命运也趋于边缘化。前些年回老家陪护老母亲,我经常漫步于街巷之中,隔墙能看到树上的红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过,偶尔拣食一颗滚落在路面上的红枣,满口生香、回味绵长,还是过去的那个味儿。</p><p class="ql-block">注: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