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六）

佳雨

　　那个年代，汽车绝对是稀罕物。不能经常见到。

　　我们能在村里见到的是运城产的30拖拉机，烧柴油的，柴油发动机牵引拖车，跑起来突突突，不但声音又大又难听，还不停的一股股冒黑烟，那味道可难闻了。看到它们在村里的土路上冒烟跑过来，我们都是捂着口鼻，避而远之。能开上拖拉机的后生，不是队长儿子就是村长儿子，车头入库，锁好库门，他们从人前走过，都投来异样的目光，那叫一个羡慕。

　　“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也不干。”要是幸运的话，能赶上货运的蓝色或者绿色的大解放汽车从村路过，我们这群孩子就会追着车屁股，也不管有没有尘土，都张着嘴尽情呼吸着那芬芳四溢的汽车尾气，直到汽车跑远，我们再也追不上了，才一个个意犹未尽的怏怏走回来。让我纳闷的是，那个时候的汽油燃烧之后味道咋就那么好闻？现在的汽油味！算了，还是别说了。

　　但是，这种高大上的交通工具在当时对我们来说绝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能跟着闻闻汽油味已是最大的享受了。

大人们如果想去城里，得坐上客运的公共汽车。但没有极特殊情况，也没人去城里。所以对于那个时候的农村人来说，汽车似乎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我们这些小孩子也只能在课本上或是露天电影里才能偶尔看到它们的身影。

　　不过特殊情况还是有的。和我一个胡同里的“三娃”，当兵复原后当上县委车队队长，开着“北京212”回家看望老妈妈，我和几个顽童亲身体验了一把，围着车转了几圈，踮起脚尖用后视镜照镜子。

　　说完了烧油的，再唠畜力车。马车这玩意儿，那时候在村里可是正儿八经的生产力担当，五套马车、四套骡子车，拉秋粮、送公粮、往地里运粪肥，可都指望着它呐，甚至送姑娘，娶媳妇它也是头车。

那时候在村子里都算是有技术的能人，手里那杆大鞭子，甩起来“啪啪”响，又脆生又威风。辕马通常是最健壮、最听话的，脑袋上戴着红缨子，挂着串铃，走起来一颠一颠的，红绸飞扬，铃声阵阵，蹄声得得，神气得很。我们小孩儿都喜欢坐马车，躺在车上铺着的软乎乎的谷草或者麦秸上，看着天上的云彩慢悠悠地往后走，车轱辘压着土路“嘎吱嘎吱”地响，那感觉，比现在坐小汽车还舒坦。

　　比起马车来，牛比较温顺，速度慢，好驾驭。

　　能拥有一辆自行车，算是光景好的人家。那阵子姑娘结婚最时兴的彩礼要算“三转一拧“，三转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一拧是收音机，后来进化成了录音机。这三大件儿里边，自行车绝对是重头戏了，当时职工一年的工资也才刚够买台自行车。要是谁家添置了一辆“永久”、”飞鸽”、“红旗”牌的二八大杠，那可比现在谁家买了辆小汽车还牛气。

　　说起二八大杠，可把学骑自行车的孩子给坑苦了。腿短够不着脚蹬，我们有的是办法——“掏裆”骑。就是一条腿从那个大三角梁中间掏过去，斜着身子，别着劲儿，一瘸一拐地蹬着骑。那姿势，现在想起来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稍大点的，屁股还够不着车座子，就只能把屁股坐在大扛上骑，每只脚蹬到最低点的时候，屁股也会努力滴跟到同一侧，蹬另一侧时也是如此，就这样左右左右，一段时间骑下来，裤裆基本也就磨得差不多了。

直到上中学前的那个暑假，我的两条大长腿足以能够保证屁股坐在车座上，脚还能正常踩踏板，万事俱备，家里跑校生多，一时半会儿轮不上咱骑。距离中学八里地，手里拎着饭盒，背着书包，一路上有说有笑。

　　总算拥有一辆二手自行车了，很有成就感，感觉差不多了，时而加速，时而急刹车，在旁观者惊讶的表情里，我成功的撞到粪堆上，车子总算停了，只是把二八的大扛撞出了一点向上的弧度，修自行车的用桶火棍给莂了过来。

骑车虽有波折，但学会之后那感觉还是很惬意，去邻村看露天电影，约几个伙伴去县城，在公路上你追我赶。有时候还会秀撒把的绝技。

　　怎么来的，乘11路，那会儿，人们的活动范围并不大，去几里地外走个亲戚都算出远门了。那时的人是真能走啊，三里五里，那都不叫事儿；十里八里，也是随随便便就能走到。路上碰见熟人，就一块儿搭伴儿走，东家长西家短，唠着唠着就到地方了，也不觉得累。夏天还好，道上能看看庄稼；冬天就遭罪了，西北风跟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壳子里，到地方棉鞋都湿透了。

　　昨天还追着解放车闻汽油味，今儿个满大街就都是电动车了。那些过去的事说起来都跟讲故事一样，可它们却实实在在地陪咱们走过了那段说苦也甜、说穷也乐的岁月。

　　那时候的日子，就像骑二八大杠掏裆的那个姿势，虽然别扭，可心里头是透亮的；就像走夜路时的那轮月亮，明晃晃地照着我们这代人的青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