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洞庭东山同乡会:沪上旧梦

持之以恒

<p class="ql-block">  一、辉煌 </p><p class="ql-block">商帮源流——千年湖山孕育的海上劲旅</p> <p class="ql-block">在中华商业史的星河中,“洞庭山商帮”是与晋商、徽商、粤商比肩的古代四大商帮之一。它的根脉深扎太湖中的洞庭东山——这座被碧波环抱的湖岛,方圆不过数十里,却因地处太湖与长江水系“十字交汇”的要冲,自古便是“舟楫辐辏、货殖通达”的水上枢纽。 </p><p class="ql-block">早在唐宋,东山人便以“善操舟楫、通晓水文”名动江南。他们驾着乌篷船,桨声欸乃间穿梭于太湖烟波、江南运河与长江激流,将丝绵、茶叶、果品、水产贩往四方。东山花果丰饶,洞庭碧螺春的清香、白沙枇杷的甘美、杨梅的红艳、柑橘的沁甜,早在宋代便通过他们的商船进入长途贸易网。《吴郡志》载:“东山商船北上扬州、汴京,南下杭州、宁波,西入皖南,东达海上”,一条以湖岛为起点、辐射全国的流通脉络就此织就。 </p> <p class="ql-block">明清海禁与开海政策的风云变幻中,东山商人展现出惊人的敏锐。他们一面维持内河漕运与南北货交易,一面瞅准时机投身海外贸易:与徽商联手将湖丝、湖绉、苏绣运往广州、泉州,转销南洋;又从闽粤运回香料、海味、洋布,在苏州、上海、镇江分销。东山商船轻捷坚固,船工熟稔“太湖雾霭辨风向、长江激流掌舵稳”的水文玄机,被商界誉为“水上轻骑”。 </p><p class="ql-block">商帮的经营之道,藏着湖岛儿女的智慧:以信为本、以义取利,同族同乡结成“一姓一族一船队”或“一姓一族一商号”,在码头、商埠设“东山会馆”——这不仅是货栈、客舍,更是议事、仲裁、助学的“同乡之家”。清代时,这样的会馆已遍布江南主要商埠。资本运作灵活,独资、合股并行;遇风浪或战乱,会馆必出面调集资财、抚恤家属,“同舟共济”的集体凝聚力让东山商帮在数百年间积累雄厚资本与人脉,也为清末民初族人“顺长江东下入沪”埋下伏笔。 </p><p class="ql-block">他们的货品结构,堪称“湖山精华的搬运工”: </p><p class="ql-block">花果与名茶:洞庭碧螺春“清香隽永赛兰芷”,白沙枇杷“甘美如蜜沁心脾”,杨梅“红艳酸甜惹垂涎”,柑橘“沁人心脾满枝头”; </p><p class="ql-block">水产与丝织:银鱼“莹润胜雪”、白虾“鲜甜弹牙”、蟹苗“膏满黄肥”,湖丝“纤细柔韧赛春云”,湖绉“轻盈滑爽若流霞”; </p><p class="ql-block">苏杭手作:苏绣“针脚藏尽江南秀”、杭罗“经纬织就烟雨韵”、云锦“寸锦寸金耀宫闱”,经东山商船转运,走进各地富户厅堂与宫廷贡品名录。 </p> <p class="ql-block">沪上勃兴——从湖岛到都会的商脉延续</p> <p class="ql-block">在老上海的工商图谱与人文记忆里,“洞庭东山同乡会”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它并非泛泛的乡谊团体,而是由一群足以影响上海近代经济走向的东山籍精英凝聚而成——他们是银行巨擘、棉纱大王、地产大亨、报业文人,以“东山”为旗,在十里洋场书写了一段“乡帮即势力,同乡即肝胆”的传奇。只是这段传奇,随着1950年的时代洪流,悄然画上了句点,只留下散落在上海各处的宅院、商号与传说,供后人遥想其鼎盛时的光芒。 </p><p class="ql-block">清末民初,上海开埠的汽笛惊破江涛,租界的霓虹点亮夜空,轮船航运的浪潮席卷而来。东山商帮的后裔们,带着千年商脉的智慧与乡土网络的温热,顺长江东下入沪,将“洞庭山商帮”的传奇续写成“沪上东山帮”的篇章。他们以勤勉、守信、重教的底色,在丝茶贸易、金融汇兑、纺织工业、航运代理诸业迅速扎根,更把故乡的湖山气韵与人文传统,织进上海的肌理。众多家族比如陆巷周家,杨湾张家。还有东山王家、金家、郑家、陈家、吴家、等等不一一介绍。他们不仅在上海经济版图上刻下印记,更把故乡湖山气韵与人文传统植入都会肌理——从湖岛祖宅名园,到租界私邸花园;从同乡会所的书声琅琅,到报馆里的市井笔触,织成可触可感的沪上旧梦。 </p><p class="ql-block">大批东山子弟怀揣梦想涌入上海:有人在洋行当买办,学习现代商业规则;有人从钱庄学徒做起,摸透金融门道;有人瞄准实业,投身纺织、面粉等新兴行业。其中,席正甫家族堪称“东山金融帮”的核心——席正甫本人曾任上海汇丰银行买办,其子席立功、席鹿笙等接力,掌控上海钱业半壁江山。 </p> <p class="ql-block">人多势众,难免有互助需求:初来乍到者需落脚,经商遇挫时需援手,权益受损时需发声。于是,1910年前后,以席氏、金氏(金锡之家族)等为核心,东山同乡在今上海北京东路、江西中路一带设立“洞庭东山同乡会”,会所气派,功能齐备:一楼设“同乡接待处”,二楼为议事厅与藏书室,后院附设“东山小学”(供同乡子女就读)。其章程明确:“以联络乡谊、扶助同业、维护公益为宗旨”,实则逐渐成为东山籍精英在上海的“权力中枢”与“资源枢纽”</p> <p class="ql-block">【双园记:湖岛祖宅与沪上私邸的遥望】 </p><p class="ql-block">金家双园:雕花楼里的祖训,金公馆中的交融</p><p class="ql-block">金锡之的东山祖宅“雕花楼”,坐落在马家堤旁。金锡之,这位上海近代“棉纱大王”,是东山同乡会的灵魂人物之一。1920年代,他在东山老家斥巨资建造雕花楼(又称“春在楼”),耗银17万两,历时3年,集石雕、砖雕、木雕、金雕于一体,被誉为“江南第一楼”,既是其财富的象征,亦是东山工艺与东山帮审美的巅峰之作。而在上海,他的“金城棉纺织厂”是华商纱厂中的佼佼者,与荣氏企业分庭抗礼;其投资的“鸿章纺织染厂”“大纶绸缎局”,遍布沪上繁华地。 这座融合江南民居与徽派雕刻的宅院,梁枋、檐板、窗棂上满雕花鸟瑞兽与戏曲人物,刀法细腻如工笔,漆色沉穆似古墨。前庭青砖铺地,玉兰、桂花、罗汉松四季飘香——春日玉兰绽雪,秋日桂子落金,冬日松针凝翠。楼内太师椅泛着包浆,八仙桌上摆着青瓷茶盏,博古架上的线装古籍与官窑瓷器,无声诉说着书香门第的底气。 </p> <p class="ql-block">每年返乡,金锡之必在雕花楼与族人围坐。他会指着窗棂上的“渔樵耕读”木雕,叮嘱后辈“莫忘祖辈驾舟贩货的辛劳”;会翻开泛黄的《金氏族谱》,念诵“信字当头,义中取利”的祖训。这份源自故园的安稳与厚重,是他奔波沪上商海的“心锚”。 </p><p class="ql-block">而在沪上,他的私邸“金公馆”隐于愚园路近常德路(一说愚园路842弄)。宅院采中西合璧布局:主楼是两层欧式红砖洋房,立面对称,窗拱圆润如新月,门厅宽敞得能容下十人共话,水晶吊灯悬于客厅中央,光影流转间,西式沙发与紫檀案几并肩而立,恰如金锡之的人生——既有实业家的机敏,亦有文人的雅兴。楼后中式庭园曲径蜿蜒,叠石成山,鱼池清浅见底,亭榭飞檐翘角,遍植从东山移来的枇杷、石榴、桂花、松柏。春秋佳日,他会邀席正甫等同乡挚友入园茶叙:案上既摆英国纺机样本与《申报》纱价行情,也摊开东山雕花楼的拓片与祖宅古籍字画。众人谈棉纱涨跌,也赏鉴字画题跋,偶尔兴起,金锡之还会挥毫写下“湖山入梦,商海守心”,墨香与茶香在庭园里缠作一团。 </p> <p class="ql-block">席家双园:启园的太湖借景,席家花园的昆曲雅集</p><p class="ql-block">席正甫家族的东山祖宅“启园”,藏在岱心湾畔(今东山宾馆边)。这座依山傍水的园林,最妙在“借景太湖”——推窗见浩渺烟波,登亭揽万顷波光。园内湖石玲珑如鬼斧,亭台错落似星布,长廊引步处,荷池映日,红鲤逐戏;植梅、竹、牡丹、海棠,四时流转皆成景:冬梅傲雪,春竹滴翠,夏荷亭亭,秋菊盈香。 后人席启荪为纪念祖上“恭迎康熙皇帝”的典故,依地势而建的“席家花园”,更添一段“皇家与乡贤”的佳话。</p> <p class="ql-block">在沪上,席正甫旁系后裔营建的“席家花园”,旧址指向今上海自然博物馆所在的延安中路一带(旧属法租界西区)。花园占地不广,却精于“咫尺山林”的布局:湖石堆叠成峰,花木疏密有致,廊亭琴台隐于绿荫,营造出幽静的文人雅集之所。这里常聚书画家、报人、金融家:席家人擅昆曲与评弹,笛声起时,琵琶叮咚,茶香笑语间,《长生殿》的婉转唱词与《玉蜻蜓》的市井故事悄然流淌。老照片里,宾客围坐石桌,案上茶盏与乐谱并陈;《申报》当年的雅集广告仍存“席家花园昆曲清唱会”的字样,墨痕里似能听见百年前的余韵。 </p> <p class="ql-block">  【沪上烟火:从商号到报馆的乡谊印记】 </p><p class="ql-block">刘家:前店后宅的海派商号,吴语里的亲和 </p><p class="ql-block">东山刘家的沪宅多分布于北四川路(今四川北路)与武昌路,呈“前店后宅”的市井格局。临街店面挂着“刘记绸布”金字招牌,漆亮的柜台陈列苏杭绫罗、湖绉、织锦缎,花色繁复如云霞,光泽柔润似春水。伙计操着软糯吴语应客,量尺、剪料、打包一气呵成,指尖翻飞间尽是利落。二楼是居所与账房,账房先生伏案拨算盘,清脆的“噼啪”声与楼下店面的喧闹相和。逢年节,店门挂起红灯笼,伙计分赠熟客苏式糕点(玫瑰酥、杏仁饼),甜香里裹着海派商号的亲和与精明。刘家在同乡会中极活跃:遇同乡来沪谋生,常代为介绍进布庄学手艺,或推荐租住附近的厢房,一句“都是东山人,有事尽管开口”,暖了多少异乡人的心。</p> <p class="ql-block">叶家:茶栈的氤氲,报馆的墨香</p><p class="ql-block">叶家早年在东山经营茶园,入沪后开设茶栈,专营洞庭碧螺春与武夷岩茶,栈址曾在法租界霞飞路(今淮海中路)附近。茶栈门面清雅,进门迎面是一幅水墨山水屏风,厅内置紫砂茶具与茶样柜,碧螺春的嫩栗香、岩茶的焦糖香氤氲缭绕,未饮茶已醉三分。叶家子弟有的承继茶业,守着茶栈续写“茶香传世”;有的投身报界,在《申报》《新闻报》任编辑记者,笔锋敏锐如剑,常撰文写东山风物(“雕花楼木雕里的三国故事”“启园的太湖日出”),记同乡近况(“张阿婆的枇杷又熟了”“李先生在沪开了新布庄”),让茶香与墨香在城市街巷交织成独特的“东山叙事”。叶家宅第近茶栈,书房满架文史典籍,既有《史记》《汉书》,也有东山地方志与手抄《茶经》,案头砚台里常凝着墨,显见耕读传家的底色。</p> <p class="ql-block">严家:里弄里的实业火种,长衫下的技术革新 </p><p class="ql-block">严裕棠家族虽出自西山,却与东山帮血脉相连。在沪多处置产,爱文义路(今北京西路)与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附近建里弄与公馆。公馆既是居所,也是大隆机器厂的商务洽谈之所——厂房内机声昼夜不息,引进的英美精密机床泛着冷光,为华资纺织厂生产关键设备,齿轮转动间映照着民族工业的奋起身影。严家子弟常穿长衫巡视车间,与工程师讨论技术改良:“这车床的转速能否再提些?”“织机的精度关乎布匹品质,马虎不得。”他们既守“长衫见客、礼数周全”的传统,又敢“拆了洋机器学原理”拥抱新知,在十里洋场树起“实业报国”的东山标杆。 </p> <p class="ql-block">翁家:航运代理的视野,花园洋房的胸襟 </p><p class="ql-block">东山翁家的旧宅位于霞飞路(今淮海中路)中段,是座融石库门元素的花园式洋房。宅前庭院植法国梧桐与月季,夏日浓荫覆路,蝉鸣与花香共织清凉。翁家主营航运代理,客厅墙上悬着大幅航海图,标注着从中国港口到南洋、西洋的航线;案头摆着家族合影,有与外商握手的场景,也有在码头查验货物的瞬间。他们接待外商与货主,促成棉花、茶叶、丝绸的跨境流通,洋房的门庭与视野,恰如翁家人的事业——既扎根乡土,又放眼世界。 </p> <p class="ql-block">【城市记忆:校园书声与报馆灯火】 </p><p class="ql-block">私立上海东山中小学:弄堂里的乡音启蒙 </p><p class="ql-block">同乡会初创学校时,借北京西路会所后院作教室,后在威海卫路(今威海路)附近扩为私立东山中小学。校舍仿欧式学堂,红砖外墙爬满常春藤,拱形门窗透进明亮天光,操场宽阔得能跑开百米接力,图书馆藏东山地方文献与商帮捐赠的善本(《东山志》《洞庭商帮史话》)。报人徐铸成曾忆:“校门石柱刻‘东山’二字,笔力遒劲。师长训诫我们‘勿忘乡音,诚信立身’——上课说普通话,下课可与同学讲东山话,背《弟子规》时要想着祖辈驾舟的辛劳。”琅琅书声与弄堂吴语交织,成了东山子弟的“都市启蒙课”:在这里,他们学会用钢笔写家书,也记得用方言给老家捎句“枇杷快熟了”。 </p><p class="ql-block">报馆与文人圈:唐大郎的“夜光杯窝”</p><p class="ql-block">唐大郎的寓所在贝勒路(今黄陂南路)附近,报社同仁戏称“夜光杯窝”。他惯于晚间小酌后写专栏,笔下市井趣闻夹带东山俚语:“昨日见卖花女叫卖‘白沙枇杷甜过蜜’,倒让我想起东山老家岱心湾的枇杷树,阿爹爬树摘果,我在树下接筐……”诙谐文字令读者莞尔,也让东山风情透过报页走进寻常人家。同乡会常在《申报》《新闻报》刊登行业信息(“东山帮新到湖丝,质优价实”“席家钱庄申汇利率调整”),字里行间塑造着“守信重义、消息灵通”的东山帮形象,成了沪上商界的“信誉名片”。 </p> <p class="ql-block">【旧梦剪影:春日下午的金公馆】 </p><p class="ql-block">春日午后,金公馆的枇杷树缀满青果,金锡之与席立功对坐石桌。面前摊开英国纺机样本与《申报》纱价行情,远处愚园路上电车叮当驶过,园中鸟鸣与笑语相和。“这批湖丝运到沪上,席家钱庄的申汇能快三日到账。”“那敢情好!对了,东山小学的新课本印了《雕花楼的故事》,后辈们该看看祖宅的木雕讲究。”他们谈生意,也说雕花楼的纹样、小学的课本,财富与乡情在庭院里彼此渗透,如阳光穿过枇杷枝叶,斑驳而温暖——这或许就是“沪上旧梦”最动人的模样:既逐浪商海,又守着湖岛的根与暖。 </p> <p class="ql-block">金融:席氏钱业的“信用背书”</p><p class="ql-block">席氏家族自晚清即在沪深耕钱业汇兑,席正甫及其子侄辈将钱庄、银行网络铺向四方。金城银行上海分行(汉口路)的申汇与申票业务,便得益于席家钱业“信息灵通、信用过硬”的背书——商号需紧急调款,席家钱庄凭多年口碑作保,金城银行的申汇总能“当日汇出、次日到账”,屡在竞争中占得先机。盐业银行、大陆银行的沪上业务中,也常见席家子弟担任经理或顾问,他们常说:“钱庄做的是‘人’的生意,东山帮的信义,就是最好的‘抵押物’。” </p><p class="ql-block">实业:从棉纱到机床的“实业报国”</p><p class="ql-block">实业领域,东山人多闯出一片天:金锡之的棉纱字号货源遍及华北、华中,批零兼营,客户从华资布厂到洋行买办,皆赞“金记棉纱匀净耐织”;严裕棠的大隆机器厂引进英美精密机床,厂房内机声昼夜不息,为华资纺织厂生产的关键设备,打破了“洋机垄断”的局面,齿轮转动间映照着民族工业的奋起。翁家依托航运代理,让棉花、茶叶、丝绸的跨境流通更顺畅;刘家绸布庄的“前店后宅”模式,则成了海派商号的范本——既做生意,也守着同乡互助的热乎气。 </p><p class="ql-block">旅沪工商巨子、上海绒线大王沈莱舟先生也是不可忽视的人物,在同乡会中起到了举足轻重作用。</p><p class="ql-block">这些实业网络与同乡会的互助机制互为表里:遇资金周转紧张,同乡会以信誉担保拆借;逢市场波动,会馆牵头商议“稳价保市”;甚至有商号遭恶意倾轧,同乡会会出面协调,一句“都是东山人,不能让人欺负了”,让东山商号在竞争激烈的上海滩稳立脚跟。 </p> <p class="ql-block">三、医卫与教育 </p><p class="ql-block">东山帮“重教亦重医”,将湖岛“耕读传家、守望相助”的传统,化作沪上的温情实践。 </p><p class="ql-block">医卫:东山医院的“贫病减免”</p><p class="ql-block">清末民初,疫病与缺医少药常困都市平民,同乡会遂酝酿设医。抗战前夕,旅沪名医与商界人士发起筹建“东山医院”后改名惠旅医院。地址在北京西路上,诊室与病房设于公共租界边缘,方便同乡与市民就诊。医师中不乏留日、留德的学者,诊疗涵盖内科、外科、产科;遇有贫病同乡,常免诊费药费,甚至送米送衣。有位老护士回忆:“有位东山阿婆咳血,严家太太听说后,不仅付了药费,还天天让佣人送鸡汤,说‘同乡一场,不能让她受苦’。” </p><p class="ql-block">教育:从学堂到留学的“乡谊托举”</p><p class="ql-block">教育上,除私立东山中小学外,同乡会还设“助学基金”:家境清寒的子弟赴沪升学,可领学费补贴;成绩优异者,资助留学日本、欧美。校医多由同乡医师义务轮值,师生遇疾即诊,连学生半夜发烧,校医也会披衣赶来。东山医院的医生常被邀到校讲卫生常识(“饭前洗手防痢疾”“咳嗽捂嘴免传染”),将现代医疗理念揉进课堂,形成“医教相辅”的独特风景——在这里,读书不仅是“跳出农门”,更是“带着乡谊与知识,做有用的人”。</p> <p class="ql-block">四、文化与公益 </p><p class="ql-block">东山帮在沪的岁月,不止有商海沉浮,更有文化浸润与公益热肠,让“重义轻利、乐善好施”的形象深植人心。 </p><p class="ql-block">文化:会讯里的乡情,雅集上的弦歌</p><p class="ql-block">同乡会早期刊印《东山会讯》,后正式改为《莫厘风》。刊登会员动态(“张君在沪开新茶栈”“李小姐任教东山小学”)、行业信息(“湖丝新货到沪,价稳质优”)、乡情随笔(《忆启园的太湖月》《雕花楼的木雕故事》),成了分散在沪同乡的“精神纽带”。《申报》《新闻报》常见东山帮赈灾募捐公告:水旱兵乱之年,会馆牵头募集款项物资,或购粮济贫,或设粥厂施饭,惠及租界内外困苦民众。公益常与文教结合:学校图书馆接受商帮捐赠的善本与方志,会所常办书画展(“东山籍画家联展”)与昆曲清唱(上海“席家花园同乡专场”),既慰游子思乡之情,也丰润沪上文化生活——有观众在昆曲会后写道:“笛声里的《牡丹亭》,让我想起东山老家的社戏,原来乡愁也能如此雅致。” </p><p class="ql-block">东山帮在沪不仅经商兴业,也热心文化公益。同乡会定期刊印会讯,而更具影响力的是其精心编纂的会刊《莫厘风》,以及广为传唱的会歌。会刊刊登会员动态、行业信息与乡情随笔,成为联结分散在沪同乡的坚韧纽带,其影响甚至溢出同乡圈子,让外界得以窥见东山帮的精神风貌。《申报》《新闻报》常见东山帮赈灾募捐公告,水旱兵乱之年,同乡会牵头募集款项与物资,或购粮济贫,或设粥厂施饭,惠及租界内外困苦民众。 </p><p class="ql-block">公益之举常与文教结合。学校图书馆接受商帮捐赠的善本与方志,《莫厘风》编辑部亦曾发起“乡邦文献征集活动”,鼓励同乡捐献家谱、手稿、地方风物记;会所常办书画展与昆曲清唱,既慰乡思,也丰润沪上文化生活。东山帮的善举与文化建设赢得舆论赞许,在十里洋场树立起重义轻利、乐善好施的形象</p><p class="ql-block">公益:从“同乡互助”到“兼济天下”</p><p class="ql-block">东山帮的公益,始于“同乡”,终于“天下”。早年同乡会设“互助基金”,助新来沪者渡难关;后来视野渐宽,水旱灾害时,不仅赈济同乡,也为受灾市民设粥厂;抗战爆发后,更捐钱捐物支援前线,有商号老板说:“我们在沪站稳脚跟,靠的是信义与互助,如今国难当头,该把这股劲儿用到更需要的地方。”这份担当,让东山帮在十里洋场赢得了“义商”的美誉。 </p> <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尾声 · 诗一首 </p><p class="ql-block">湖山千载育商魂,帆影连云贯海门。 </p><p class="ql-block">雕栋犹存吴苑梦,沪潮长润故园恩。 </p><p class="ql-block">弦歌未断书香远,信义长存侠骨温。 </p><p class="ql-block">百载风云成一页,东山明月照乾坤。 </p> <p class="ql-block">1950年后,新中国初建,社会结构与经济制度发生巨变。随着私营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推进,东山帮掌控的银行、工厂、地产逐步纳入国有体系,昔日呼风唤雨的商帮领袖或转型、或退隐。同年,“上海洞庭东山同乡会”完成历史使命,自行解散——没有轰轰烈烈的仪式,只有一份归档的章程,和老会员们一声叹息的“散了,散了”。 </p><p class="ql-block">雕花楼依旧矗立在东山,见证着那段“上海离不开东山帮,东山帮也离不开上海”的岁月;上海的愚园路、北京东路,那些曾属于东山同乡会的弄堂与商号,仍在诉说着“钻天洞庭”的传奇。这段历史,因1950年后的解散而戛然而止,却也因此保留了最纯粹的“旧上海东山帮”风貌——没有后续的变迁稀释,只有巅峰时期的璀璨与遗憾,更显其“不可忽视”的分量。 </p><p class="ql-block">结语:散作满天星,犹照沪上秋</p><p class="ql-block">上海洞庭东山同乡会虽已消失在历史深处,但它留下的金融根基、实业遗产、文化印记,早已融入上海的肌理。它是东山子弟“敢为人先”的证明。这些散落的片段,与东山帮的商脉、文脉、乡脉交织,共同写就“沪上旧梦”的厚重篇章——一部会馆史,半部上海都市崛起史;一群东山人,用信义与温情,在黄浦江畔刻下了永不褪色的乡情坐标。</p> <p class="ql-block">史料说明:本文综合《上海地名志》《老上海花园洋房》《洞庭东山旅沪同乡录》、东山地方文史资料、老报纸广告与亲历者回忆录撰写。因城市变迁与档案散佚,部分旧址仅能框定大致路段并标注“一说”“待考”,留待后家补证。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