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天地之间的根本规律，就是永不停息的生长与变化。十多年后，再次来到云南丽江，玉龙雪山上的冰川覆盖，已经明显少了很多。有人甚至断言：我们这一代人，恐怕将亲眼见证这座雪山冰川的消失。而在泸沽湖畔，那些坚持称自己是摩梭人而非纳西族的少数族群，也正身处一场对抗自身民族特征消亡的无声挣扎之中。</p> <p class="ql-block"> 文艺化的感伤和怀旧，常常会模糊问题的焦点。我们必须认真审视的是：在自然景观与古老文化逐渐消逝的背后，人类的活动，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p><p class="ql-block"> 冰川的退缩，是全球气候变暖在区域层面的直接体现。然而，具体而直接的人类活动，无疑加剧了这一过程。比如，区域性的经济开发深刻改变了当地环境（热岛效应增强）；大量游客涌入带来的能源消耗、水资源需求与污水排放，也持续扰动并改变了山地的微环境。与其叹息，不如立刻行动——这行动也关系到每一位身处其中的旅行者。</p> <p class="ql-block"> 纳西族青年的殉情谷，代表着对自由与爱情的极端守护，有一种哀伤和痛楚的情绪。但是我十余年前首看《印象丽江》的那种痛感，此次己经被驯化成为轻盈的歌舞，甚至是“欢迎再来”的商业呼唤。</p> <p class="ql-block"> 摩梭人保存着中国乃至世界罕见的母系家庭制度和“走婚”习俗，具有极高的人类学价值。同时，它也极大地满足了外界的好奇心。当一种土著文化被打造为旅游的“核心竞争力”时，我们又在多大程度上真正尊重了摩梭人自身选择文化方向的权利？</p> <p class="ql-block"> 在泸沽湖泛舟时，同行的人问得最多的话题，依然是“走婚”。起初我觉得这或许有些冒犯或傲慢，但当地人在滔滔不绝的“讲解”中显得饶有兴致。只是，他们口中反复讲述的几个故事，听起来像是经过商品化包装的标准产品。这种“舞台化”的展示，在创造经济价值的同时，是否也会在族群内部引发对自身文化的困惑与疏离？</p> <p class="ql-block"> 无论是面对自然还是人文，一种根深蒂固的人类中心主义，总是倾向于将自然“工具化”，也将文化“工具化”。这种思维，又深深根植于人类群体那种“我执”的烦恼。如果科技不断发展，而人对“道”的体认却日益衰退，贪欲炽盛，行事背离中正之道，那么人类终将面临自己招致的困境。</p> <p class="ql-block"> 在泸沽湖中央的里务比岛上，藏传佛教寺庙静静伫立。宗喀巴大师的造像前，那双慧眼依然炯炯有神，凝视着二十一世纪的纷扰人间。世间万法无时不在变化，在这个变动不居的世界里，什么是可以依靠的锚点？什么是不可动摇的根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随之做出不同的选择，然后，承担各自不同的因果。（2025年12月1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