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环境人像系列,拍于广东省阳春市春湾。</p> <p class="ql-block">铁轨像一条沉默的线,把远方和过去连在一起。我站在这头,望着那列停在远处的火车,它红得像是从旧时光里驶出来的。两旁的树影婆娑,碎石铺满轨道边缘,风一吹,草叶轻晃,仿佛在低语那些被汽笛声带走的故事。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我们四个人站在这里,两对情侣,笑着,说着,却心知肚明——这一别,或许就是一生。</p> <p class="ql-block">站台上橙红的火车静静停靠,蓝色的云在天空缓缓流动。阿婉穿着白色连衣裙,帽子上缀着羽毛,手里攥着相机,像是要把所有瞬间都留住。她和我说过,照片不会骗人,可人会走散。林骁提着行李箱站在她身旁,格子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像一只随时要起飞的鸟。另一边,苏晴披着白色毛绒披肩,靠在军装笔挺的陈远肩上,他们没说话,只是彼此握着手,仿佛一松开,就再也找不回对方。</p> <p class="ql-block">我记得阿婉最后回眸的那一刻。她站在铁轨边,相机举到眼前,镜头却没对准火车,而是对着我。我站在她身后半步,手里也拎着箱子,心里空得像被抽走了什么。她说:“拍张照吧,就当是给这段路一个句号。”可我知道,这不是句号,是省略号,是风里飘着的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那天我们四个人一起走到火车前,像一场无声的仪式。苏晴换了顶装饰繁复的帽子,陈远叼着烟斗,笑得洒脱,可眼神里藏着不舍。我们并排站着,有人喊“来,笑一个”,于是我们都笑了,笑得那么完整,那么假。快门按下的一瞬,汽笛响了,一声长鸣,撕开静谧的空气,也撕开了我们并行的岁月。</p> <p class="ql-block">火车启动时,我和阿婉站在同一侧,她忽然牵住我的手,指尖冰凉。“你会回来吗?”她问。我没回答。不是不想,是不敢。我们都清楚,这趟车开往的不只是城市,更是各自的人生岔道。她要去南方学摄影,我想北上闯荡文字的世界。她说:“那我就把你的背影,拍成最后一张底片。”</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常想,那张底片她洗出来了吗?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把照片藏在抽屉最深处,偶尔翻到,心口还会隐隐发烫?那天的画面总在梦里重现:铁轨延伸向远方,一对男女站在阳光下,一个抬手指着前方,一个提着箱子,像奔赴理想,也像告别爱情。</p> <p class="ql-block">林骁最终还是上了那辆红皮火车。他站在车门口回望,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表情。他手里攥着一封信,说是苏晴塞给他的,没敢当面拆。我看着他转身走进车厢,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门后,像一滴墨落入水中,再也寻不见轮廓。</p> <p class="ql-block">我们四个人,曾以为能一直并肩走在这条铁轨上。可现实比轨道更冷,更硬。有人选择留下,有人执意远行;有人想守住温存,有人渴望风暴。火车不会等人,时代也不会。那年车站的风特别大,吹乱了苏晴的披肩,也吹散了我们四个人的影子。</p> <p class="ql-block">后来听说阿婉去了云南,在一个小镇开了一家照相馆。她拍山川,拍行人,拍铁轨尽头的日落,但从不拍情侣。有人问她为什么,她只笑笑:“有些画面,拍一次就够了,多了,就不真了。”</p> <p class="ql-block">苏晴嫁给了别人,听说是在医院认识的医生。陈远去了边疆,几年后退伍,回了老家种茶。他们再没见过面,也没再提起当年。可有一次我在旧书市淘到一本泛黄的日记,里面夹着一张四人合影,背面写着:“那年车站,我们笑着,像永远不散。”</p> <p class="ql-block">如今我也走过许多车站,看过无数列火车启程。每次听见汽笛声,都会想起那天的阳光、碎石、铁轨的锈味,还有她们身上的香气——苏晴是栀子,阿婉是雪松。她们站在不同的月台,走向不同的车厢,而我和林骁,也终于成了彼此通讯录里渐渐沉默的名字。</p> <p class="ql-block">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我们谁都没上车,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可人生没有如果,就像铁轨不会分叉两次。我们终究是选择了自己的方向,哪怕背影渐行渐远,哪怕心口留下空洞。</p> <p class="ql-block">前年冬天,我路过一个老火车站,看见一对年轻男女坐在铁轨上拍照。女孩穿着红裙,男孩穿着军绿色外套,他们笑着,依偎着,像极了当年的我们。我站在远处没走近,只是掏出手机,轻轻拍下那一幕。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故事注定要重复,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一程。</p> <p class="ql-block">那天我发了条朋友圈,只写了一句:“车站从不留人,它只记得出发。”</p>
<p class="ql-block">没人点赞,也没人评论。</p>
<p class="ql-block">可我知道,有三个人,一定默默看了很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