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影劫(二)(悬疑小说连载)作者:南京/张长宁)

佳作快线/马蔺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张长宁,南京人,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曾任南京日报等新闻单位记者、编辑。其原创之悬疑小说《双影劫(二》,现在夲栏目推出,为全网首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续《双影劫(一)》]:韩淑英摇了摇头,眼泪还在往下掉,滴在她的蓝布工装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没看清……天黑,他突然泼我东西,我眼睛一下子就睁不开了,什么都没看见,就觉得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她的声音里,除了疼痛,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说话时断断续续,不敢抬头,这和她平时在厂里干练、沉稳的样子,判若两人——模具厂的工人都说,韩内勤是个硬气的女人,当年跑销售,被客户刁难都没掉过眼泪。“被抢的包里,除了妇女用品,还有别的吗?比如钱、证件之类的?”鲁振山又问,笔尖停在纸上,没急于记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观察她的眼神变化。</p><p class="ql-block">“没有,真的没有。”韩淑英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点,带着一丝刻意的急切,像是在掩饰什么,“就是些不值钱的零碎,我现在眼睛疼得厉害,能不能先去医院?”她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鲁振山的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把原本平整的布料,都攥出了几道深深的褶皱——这是典型的隐瞒神情,鲁振山太熟悉了,那些心里藏着事的人,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鲁振山看着她,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二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被抢劫的人,大多会先急着说丢了什么,尤其是有贵重物品,更是会反复强调,生怕警察不重视。可韩淑英从进来开始,只念叨眼睛疼,对被抢的包避重就轻,连包的颜色、款式都没主动提过,再加上她是销售科内勤,常年和款项打交道,手里的“沉包”本就多了几分可疑。这种反常的隐瞒,往往藏着案子的关键,就像那些看似孤立的线索,其实都连着一根看不见的线。</p><p class="ql-block">“您别着急,我先送您去医院,笔录咱们过会儿仔细做,您的眼睛要紧。”鲁振山没再追问,起身去推派出所的警用边三轮,心里已经有了数:韩淑英肯定在瞒事,被抢的包里,藏着这桩抢劫案的要害,甚至可能和上午的扒窃案有关联。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这种直觉,是无数次直面罪恶、梳理线索后,刻在骨子里的职业敏感,比任何证据都先一步提醒他,事情没那么简单。边三轮在夜色里跑,寒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初冬的凉意,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似的。</p><p class="ql-block">韩淑英坐在侧座,双手还在轻轻揉着眼睛,时不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身体却紧绷着,像一块被冻硬的石头。鲁振山一边开车,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韩女士,您厂里下班时间是五点,怎么六点多偏趁黑回家?平时也这么晚走吗?”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拉家常,却精准地戳中了韩淑英的过往——他早就从报案的模具厂工人嘴里,打听出了韩淑英的经历,知道她早年跑销售,胆子大,却也格外谨慎。“我习惯下班后晚些走,把单据整理好,也能避开下班时段的交通高峰。”韩淑英的回答很快,却有些生硬,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说话时都不敢大声喘气,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被鲁振山听到。跑销售时走夜路的胆子,早就被安稳的内勤生活磨没了,更别说她身上还带着见不得光的钱,每多待一秒,她都觉得心里发慌。</p><p class="ql-block">“您那个包,看着挺沉的,平时也这么装东西?里面除了妇女用品,还有别的吧?”鲁振山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像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子,等着看水面下的漪。</p><p class="ql-block">“嗯……有时候会装些换洗衣服,今天刚好都塞进去了,所以以沉了点。”韩淑英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再说话,身体却不自觉地绷得更紧了,双手都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她知道,鲁振山的每一个问题,都像在试探她的谜底,可她只能硬着头皮瞒下去,哪怕心里已经慌得像揣了一只兔子,七上八下。</p><p class="ql-block">鲁振山没再问,心里的问号却越来越大:上午的扒窃案在她上班的必经之路,晚上的抢劫案则选在她回家时分,作案的都是两人配合,手法都透着老练,目标明确,不像是随机作案——这绝不是巧合。而韩淑英的隐瞒,更让他笃定,这两桩案子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她,她身上的那个包,藏着罪犯真正想要的东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4、医院里的突破口</p><p class="ql-block">医院急诊室的灯亮得刺眼,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大褂,让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医生正用生理盐水给韩淑英冲洗眼睛,水流过眼角,带着辛辣的残留,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辣椒水的刺激很烈,但好在没伤到角膜,只是红肿发炎,滴上消炎眼药水,用纱布蒙住眼睛,休息几天就能好。韩淑英坐在椅子上,眼睛被纱布蒙着,看不见东西,整个人显得坐立不安,时不时伸手去摸纱布,手指微微发抖,连放在腿上的手,都在轻轻颤动。多年跑销售的经历,让她习惯了掌控局面,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冷静应对,可此刻,她像个没了方向的孩子,只能任由恐惧和焦虑蔓延,心里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p><p class="ql-block">鲁振山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时不时给韩淑英递口水,动作很轻,没发出多余的声音。他知道,对付这种藏着心事、又有阅历的受害者,急着追问只会把路堵死,让她更加警惕,耐心等、慢慢引,让她感受到信任,才是最管用的——这是他跑了二十年外勤,摸透的人心门道,比任何审讯技巧都管用。过了快一个小时,韩淑英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眼睛的灼痛感也轻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钻心地疼。</p><p class="ql-block">鲁振山才缓缓开口,声音很真诚,带着一丝理解:“韩女士,您是不是在担心包里的东西?您跑过多年销售,见过的人和事多,应该知道,我们是警察,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您的财物,我们都能帮您找回来,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也会帮您保密,不会随便泄露给外人,包括您厂里的人。可您要是一直瞒着,不仅抓不到坏人,您自己也会一直担惊受怕,甚至可能因为隐瞒线索,耽误破案,到时候钱找不回来,您心里的疙瘩,也解不开。”他还特意提起她跑销售的经历,就是想让她知道,他懂她的顾虑,也懂她的不易,知道她是个好强的人,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丢了工作,毁了名声。韩淑英的身体僵了一下,像被人点中了穴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沉默了很久,久到鲁振山都以为她不会开口了。突然,她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鲁警官,我不是故意要瞒您,我是真不敢说……包里装的,是替厂里销售科领导代管的三千块直销残次产品的款子,还有一本记着小金库收支的台账。这笔钱,销售科从来没存过银行,都是现金周转,科长让我帮忙保管,我也是没办法才带回家的,要是被厂里知道了,我肯定要丢工作的。”</p><p class="ql-block">三千块钱,在1982年不是小数目。鲁振山心里一震,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并没表现出惊讶,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您接着说,越详细越好,对抓坏人有帮助,您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严格保密,不会让您厂里的人知道,除非您自己愿意说。”“保险柜是昨天下午突然坏的,锁芯转不动,我试了好几次都不行,打电话给修锁的师傅,对方说明天才能来,我想着就带回家放一晚,明天一早就送回厂里,藏在我家床底下的箱子里,谁知道……”韩淑英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滴在纱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我不敢让厂里知道,也不敢跟丈夫说,要是找不回来,我就打算找娘家的亲戚朋友凑钱,自己偷偷赔上,就算砸锅卖铁,也不能丢了这份工作。我跑了十几年销售,风里来雨里去,吃了多少苦才转到内勤岗位,安稳下来,真的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了。”</p><p class="ql-block">鲁振山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带着一丝安慰:“您放心,我们肯定尽快破案,把钱和台账都找回来,不会让您自己承担损失。现在您再好好想想,除了身高体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比如他们的声音、穿着,或者作案时的小动作?您跑销售时观察人肯定细致,见过的人多,对细节的记忆也比常人好,说不定能想起些有用的,哪怕是一点点,都可能帮我们尽快抓到坏人。”他的眼神坚定,语气里带着信任,让韩淑英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那是多年来,他用一次次破案、一次次守护正义,攒下的公信力,让受害者愿意相信他,愿意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韩淑英皱着眉头,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很久,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把晚上的场景重新过了一遍。突然,她睁开眼睛,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很肯定地说:“对了!泼我辣椒水的那个男人,左手臂好像不太对劲,像是比正常人短了一截,而且抬起来的时候很僵硬,不像正常人那么灵活,我被泼到的时候,巷口的路灯刚好亮起,灯光正照在他胳膊上,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印象很深,那个胳膊,看着就像是受过重伤,没长好。还有,他们抢走包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个女人说了一句‘走,去老地方’,声音挺年轻的,脆生生的,带着一点外地口音,不是咱们临江本地的话。”跑销售时练出的观察力,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那些被疼痛掩盖的细节,慢慢在她脑海里浮现,越来越清晰。</p><p class="ql-block">左手臂残疾、外地口音、“老地方”。鲁振山赶紧把这三个线索记在本子上,笔尖划过纸页的速度很快,字却依旧工整——二十年的习惯,不管什么时候,线索都要记清楚,不能遗漏任何一个细节,这是破案的底子,也是对受害者的负责。他心里的思路渐渐清晰:上午的扒窃案,一男一女;晚上的抢劫案,也是一男一女,手法都很熟练,懂得制造混乱、出其不意,而且对韩淑英的工作、行程、住址,都摸得清清楚楚,显然是提前踩过点,做了充分的准备。更关键的是,两桩案子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韩淑英和她包里的钱、台账,甚至连保险柜的损坏,都是坏人故意设的套,目的就是逼她把钱带回家,方便他们下手。</p><p class="ql-block">.“老地方”会是哪儿?鲁振山想起上午的扒窃案在城南,韩淑英的家也在城南,抢劫案在她家旁边的巷子。这伙人的活动范围,大概率就在城南一带,可也难说,犯罪分子声东击西作案也是常态,不能掉以轻心。而且,从他们这么周密的计划来看,肯定是外地来的职业惯犯,在本地有临时的落脚点,方便他们藏身、分赃——“老地方”,说不定就是他们在临江的藏身之处,是他们经常用来躲避追查的地方。(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