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漫笔

印象派

西湖漫笔

从湖畔居出来，已是午后。茶楼的影子斜斜地印在青石板上，那木头的香气，仿佛还粘在衣角。于是信步往西湖天地去，也无需什么目的，单是这一湖的水，一堤的绿，便够消磨一个长长的黄昏了。

刚离了茶楼的飞檐，那湖光便劈面地来了。午后的太阳，是经了水的淘洗的，不那么烈，倒像一块温润的玉，匀匀地敷在湖上。水是活的，却又静得很；风过时，只皱起极细的鳞，一层赶着一层，无声地推向远岸的垂柳。柳是见过多少朝代的了，枝条垂得那样低，那样柔，总疑心要蘸到水里去。果然有几绺，让波光吻着了，便一荡一荡地，仿佛临水梳妆女子慵懒的发梢。这绿是化不开的，浓浓地、酽酽地，流到眼里，便觉眼底也生了苔痕似的清凉。

沿着湖滨慢慢地走。左手是市声，隐约的，隔着丛树传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话；右手便是这一大片空濛的水了。忽然便想起古人的句子来，什么“山色空蒙雨亦奇”，此刻虽没有雨，但那“空蒙”二字，却是体会得真切了。湖心的小舟，是这片空蒙里恰到好处的点缀，三两点的，静静地泊着，或是缓缓地移着。远了，便成了淡墨的笔意在生宣上润开的一点，若有若无的。近处一只画舫，朱红的槛，明黄的帘，悠悠地荡过来，又悠悠地荡过去，将那平整的湖光，犁开一道长长的、柔软的痕，随即又愈合了，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这西湖的胸襟，原来是能涵容一切，又忘却一切的。

眼光从湖心收回来，便落在脚下的堤岸上。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润，缝隙里生出茸茸的青苔，踏上去是软的。这路不知送过多少游人的步履，急匆匆的，或是懒洋洋的；那青苔，想必也听过许多的喟叹与笑语了。它们只是绿着，不问春秋。路旁有石凳，常有一二老人对坐，中间一张小凳，摆着茶杯与棋盘，半天不落一子，只看湖。他们的沉默，与湖的沉默，竟是一般的深厚，一般的意味深长。时光在这里，仿佛也成了这堤岸上的一缕风，只绕着柳丝打转，不肯往前去了。

前面便是长桥。名虽曰“长”，其实短得很，几步便过去了。然而这短，却因了一个缥缈的传说，变得无限地长起来。白娘子与许仙，是不是曾在这里邂逅呢？那断桥的姻缘，世人说得多，我倒觉得，长桥这无言的相送，那欲说还休、一步三回头的眷恋，或许更近于人间情爱的真味。桥下的荷，这时节还未全盛，田田的叶子铺满了半个水面，有几枝早开的，怯怯地探出粉白的脸，让人爱怜。风过时，满池的碧绿便微微地颤动，发出极轻极碎的飒飒声，像在说着一个只有它们自己懂得的秘密。这秘密，怕是从南宋的宫廷乐舞里，一直流传到今天的罢。

这样想着，不觉已近了西湖天地。景致忽然地变了。那从容的古意，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界线裁开，换上了一副明快的、簇新的面貌。玻璃幕墙将西斜的阳光折成无数道耀眼的金线，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行走的人们鲜亮的衣影。咖啡的焦香，混着新烤面包的甜暖，丝丝缕缕地飘过来。先前湖上的那一派空灵，到此地，便凝成了手中一盏有着精致拉花的拿铁了。

我在临湖的露天座坐下，要了一杯清茶。看对岸的雷峰塔，在暮色里成了一幅剪影，苍苍然的，镇着一湖渐暗的波光。这边是璀璨的灯火，那边是沉静的暮霭；这边是爵士乐的切分音，那边是归鸟偶尔一声悠长的啼。这新与旧，动与静，竟如此妥帖地，被这一泓水调和在一起。湖还是那个湖，千年前苏子瞻看到的，与此刻我杯中的倒影，怕是并无分别。变的只是水边的人，与水边的楼台。

茶凉了。我起身，沿着来路慢慢地踱回去。华灯初上，给湖面洒下一条颤动的、金色的路。来时的那些柳、那些桥、那些无言的石凳，此刻都沉入温柔的夜色里，轮廓模糊了，只留下更浓的、薄荷般的凉意。这一路的漫行，像是从一卷墨迹淋漓的宋人山水，走进了灯光流丽的现代长卷，而贯穿其中的，仍是那脉脉的、无所不在的水。这水，看过多少的残荷听雨，又映过多少的霓虹闪烁；它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只将一切悲欢，都沉淀成眼底那一片永恒的、碧莹莹的静。

摄影、后期：印象派

文字编辑：DeepSeek

背景音乐：《梦想天堂》杭州市市歌

拍摄地点：杭州湖畔居～西湖天地～西湖沿线景区

拍摄时间：2025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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