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物能为你的心灵疗伤》文/黄鑫

大河洋美术馆

《有一物能为你的心灵疗伤》

文/黄鑫

深夜伏案时，台灯的光漫过稿纸，像一片温柔的海。我握着笔，指尖悬在空白之上，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蜷缩在阁楼里的自己——那时总在下雨，瓦缝漏下的水珠敲着木地板，像谁在轻轻叩门。门后藏着未愈合的伤口：一场失败的恋情、对未来的惶惑、被世界抛下的孤独。直到某天，我在旧书摊翻到一本泛黄的《人间词话》，读到“以血书者，文之真也”，忽然觉得那滴漏进心里的雨水，竟开始有了温度。

原来艺术从不是高悬于殿堂的神龛，而是藏在烟火里的药引。它不声不响地蹲在你生命的裂缝处，等你把碎玻璃、旧棉絮、发霉的回忆都倒出来，再慢慢熬成一碗能暖到骨子里的汤。那些曾被我们视为枷锁的痛苦、遗憾、孤独，一旦落进艺术的熔炉，便会被淬炼成另一种模样——像春雪化作的溪，像秋霜染就的枫，像深夜里突然亮起的星。

一、文字：让伤口长出诗行

我曾以为，写日记是最无用的自救。十几岁时，我把所有委屈都塞进带锁的本子，字迹歪歪扭扭像爬行的蚂蚁：“他走了，连句再见都没有”“妈妈说我是累赘”“数学考砸了，老师说我没救了”。那些黑色的墨迹在纸上洇开，像溃烂的伤口，越写越疼。直到有天翻到苏轼的“十年生死两茫茫”，忽然被“不思量，自难忘”击中——原来千年前的人，也曾这样在时间的褶皱里藏过痛。

后来我开始学写诗。不再执着于记录“发生了什么”，而是试着捕捉“痛是什么形状”。失恋时写“心是缺角的瓷盘/盛不住月光，只接得住泪”；失业时写“简历在风中翻飞/像只折翼的蝶，找不到花的方向”；独居时写“窗台上的绿萝垂下藤蔓/替我摸了摸空荡的沙发”。那些曾经尖锐的碎片，在诗句里渐渐圆润起来。就像把碎玻璃磨成珠子，当做宝石细心的喷砂打磨抛光，愿它在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串成项链戴在颈间，疼痛依然在，却成了可以触摸的风景。

文学最神奇的力量，是让我们发现“我不是一个人”。读余华的《活着》，看到福贵牵着老牛在夕阳下走，忽然明白“活着本身就是意义”；读张爱玲的《金锁记》，看曹七巧被黄金枷锁劈杀半生，才懂“恨的重量会压垮灵魂”；读汪曾祺的《人间草木》，见他在乱世里种葡萄、煮干丝，方知“平凡的日子也能开出花”。别人的故事像镜子，照见自己的影子；别人的文字像药，敷在溃烂的伤口上，竟慢慢结了痂。

那年冬天，我在医院陪护父亲。他躺在病床上，脑溢血半身不遂，像株被霜打蔫的草。我坐在床边给他读吴承恩的《西游记》：“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脸上，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这大作家，写得真好。”那一刻我忽然懂得，文字从不是逃避现实的盾牌，而是让我们在泥沼里抬头时，看见头顶还有星空。

二、色彩：给灰暗的情绪调色

朋友阿宁是个插画师，她的画室永远飘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我曾问她：“你总画那些阴郁的云、破碎的镜、溺水的鱼，不觉得压抑吗？”她指着墙上一幅《重生》给我看：画面中央是团燃烧的火，火星溅成凤凰的形状，背景是撕裂的夜幕，却在裂缝里透出青色的光。“你看，”她说，“我把最黑的部分涂在最下面，上面叠上金粉，再撒点银箔——黑暗越浓，光就越亮。”

阿宁的童年并不快乐。父母常年争吵，她在衣柜里躲过无数个夜晚，听着摔碎的碗碟声和母亲的哭号，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十二岁那年，她在美术课上偷偷用蜡笔在课本空白处画了一只流泪的猫，老师没有骂她，反而说：“你的颜色里有别人没有的故事。”从那天起，画笔成了她的避难所。她把恐惧画成张牙舞爪的怪兽，把孤独画成飘在空中的气球，把希望画成穿透乌云的箭。

“你知道吗？”阿宁蘸了点群青颜料抹在调色盘上，“蓝色不是忧郁，是深海的呼吸；红色不是愤怒，是火焰的心跳；黑色也不是绝望，是宇宙的底色——所有颜色混在一起，就是光。”那年，在798办展她的画展叫“裂缝里的春天”，展厅中央摆着幅三米高的《破茧》：巨大的蚕茧裂开缝隙，里面探出的不是蝴蝶，而是一棵开着花的树，树干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字——“妈妈今天没吵架”“同桌借我橡皮”“数学考了65分”。

我想起梵高的《星月夜》。旋转的星云像沸腾的海洋，柏树像黑色的火焰冲向天空，整幅画充满躁动的能量。这个一生被精神疾病折磨的画家，用最疯狂的笔触画出了最热烈的生命力。他说：“我梦想着绘画，我画着我的梦想。”原来色彩从不是情绪的奴隶，而是心灵的翻译官——它能把说不出口的痛，变成看得见的画；把理不清的乱，变成有条理的线。

有一天我去阿宁的画室，她正教一群自闭症孩子画画。有个小女孩始终不肯动笔，只是盯着空白的画纸发抖。阿宁递给她一支黄色蜡笔：“试试画太阳吧，不用管圆不圆。”女孩犹豫着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又添了几道射线。当她举起画纸时，眼睛亮得像星星：“老师，太阳在对我笑！”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艺术的疗愈从不是单向的给予，而是双向的照亮——当我们用色彩涂抹伤口时，也在为别人的黑夜点亮一盏灯。

三、旋律：让沉默的呐喊发声

音乐人老周的工作室堆满了乐器：断了弦的吉他、蒙尘的手风琴、贴满胶布的萨克斯。他总说：“乐器是有记忆的，你弹过的曲子、流过的汗、哭过的夜，都会留在木头和金属里。”老周年轻时组过乐队，唱摇滚，留长发，以为能把全世界的不公都吼出来。直到一天他的朋友刚满五十一岁去世，他在葬礼上弹了首《送别》，才发现有些情绪，只能靠音符传递。

“你知道‘安魂曲’为什么好听吗？”老周调试着钢琴，黑白键在他手下跳跃，“它不是悲伤的歌，是给灵魂的拥抱。莫扎特写《安魂曲》时知道自己快死了，可他写的不是恐惧，是和解——和死亡和解，和自己和解。”他的新专辑叫《裂缝中的歌》，主打歌《回声》里有一段口琴独奏，音色沙哑得像砂纸擦过木板。“这是我在ICU外等消息时吹的，”他说，“当时满脑子都是‘万一’，吹出来的调子全是抖的。后来把它录下来，加了点电子音效，嘿，倒像山谷里的回声，挺好听的。”

音乐最动人的地方，是它能绕过理性的防线，直接撞进心里最软的地方。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响起时，谁不会被“咚咚咚咚”的敲门声震撼？那是命运在叩门，也是生命在反抗。肖邦的《雨滴前奏曲》里，单调的音符像屋檐下的水滴，一下下敲在心上，把思念的苦酿成诗。甚至街头的流浪歌手，抱着破吉他唱“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跑调的歌声里也藏着滚烫的真心。

我曾陪抑郁症的朋友小夏去看演唱会。台上歌手唱着《夜空中最亮的星》，全场观众打开手机闪光灯，像一片流动的星河。小夏突然哭了，他说：“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跟我一样，在黑夜里找星星。”那一刻我忽然懂了，音乐从不是孤芳自赏的艺术，而是千万人的共鸣箱——你唱一句“我很累”，立刻会有千万句“我也是”回应；你哼一段“想回家”，马上就有千万段“我陪你”应和。

老周最近在研究“声音疗法”。他用不同的频率振动治疗失眠，用海浪声缓解焦虑，甚至用病人自己的心跳声做成音乐。“有个老太太，心脏不好，总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他说，“我录下她的心跳，放慢一倍速度，配上钢琴，她听了说‘这是我年轻时的样子’。”原来旋律从不是虚无缥缈的声响，而是生命的密码——它能解码痛苦的源头，重组快乐的基因，让沉默的灵魂发出声音。

四、雕塑：把碎片捏成新生

雕塑家老杨的工作室像个废品站：生锈的铁桶、断腿的椅子、碎掉的瓷瓶。他总在这些“垃圾”里翻找灵感，说：“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故事，我要做的就是把它们没说完的话，用泥土捏出来。”老杨年轻时经历过车祸，右腿装了假肢，走路时总比别人慢半拍。他说：“残疾让我学会低头看路，也学会了用手触摸世界的温度。”

他的代表作《重生》是用汽车残骸做的：扭曲的钢板被锻造成翅膀的形状，断裂的车轴变成脊柱，生锈的螺丝钉排成羽毛。底座刻着一行字：“破碎不是终点，是重生的开始。”展览时，有个失去双腿的小伙子站在雕像前哭了：“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堆废铁，可他说我是翅膀。”老杨说：“雕塑最妙的地方，是让你亲手触摸希望——你可以摸到金属的冷，也能摸到翅膀的弧度；你能感受到断裂的痛，更能感受到拼接起来的力量。”

雕塑的过程像一场修行。选料时要判断材质的脾气，切割时要控制力量的轻重，打磨时要忍受粉尘的呛。老杨教徒弟时说：“别怕犯错，裂痕也是美的一部分。你看这陶土，”他拿起一块布满裂纹的泥坯，“烧制时会自然开裂，像大地的皱纹，反而更有味道。”他的工作室挂着幅字：“万物皆可塑”——石头可以被雕成佛，泥土可以被捏成人，就连痛苦本身，也能被塑造成向上的姿态。

我想起罗丹的《思想者》。这个肌肉虬结的男人，手托下巴蹲在地上，仿佛在承受整个世界的重量。有人说他是痛苦的化身，可我觉得他是觉醒的象征——当他从混沌中抬起头，目光穿透黑暗，望向远方，所有的苦难都有了方向。艺术从不是掩盖伤疤的化妆品，而是把伤疤变成勋章的勇气。就像老杨说的：“你经历的每一道裂痕，都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五、艺术之外：疗愈的本质是“看见”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敦煌壁画里的“舍身饲虎图”：摩诃萨埵王子纵身跃下山崖，用自己的血肉喂饱饥饿的老虎。起初我以为这是残忍的故事，后来才懂，这是古人对“慈悲”的极致诠释——真正的疗愈，不是逃避痛苦，而是看见痛苦；不是否定苦难，而是理解苦难。

艺术之所以能疗伤，正是因为它给了我们“看见”的能力。它让我们在他人的故事里看见自己，在陌生的色彩里看见心情，在遥远的旋律里看见共鸣。就像心理治疗师说的：“表达即治愈。”当我们把混乱的思绪变成有序的文字，把模糊的情绪变成清晰的画面，把无声的呐喊变成有声的旋律，那些曾经压得我们喘不过气的重量，就会慢慢变轻。

前一段在整理旧物，翻出中学时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还在：“今天又被欺负了，不想活了”“数学老师瞪了我一眼，肯定觉得我笨”。可奇怪的是，当年觉得天塌下来的事，现在看来不过是青春的小插曲。那些被我用文字记录的痛苦，早已在岁月里发酵成酒，喝下去有点辣，回味却是甜的。

忽然明白，艺术从不是人生的解药，而是人生的疫苗。它不能让我们永远不受伤，却能让我们在受伤后，知道如何包扎伤口；不能让我们永远不跌倒，却能让我们在跌倒后，学会如何站起来。就像春天的雨会打湿衣裳，可雨后的彩虹更美丽；冬天的雪会冻僵手脚，可雪下的种子正在发芽。

此刻窗外又开始下雨，我合上笔记本，走到阳台。雨滴打在玻璃上，像谁在轻轻敲琴键。远处的路灯在雨雾中晕开，像一团温暖的火。忽然想起《小王子》里的话：“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而艺术，就是我们忘记时，用来提醒自己的那面镜子——照见曾经的脆弱，也照见现在的坚强；照见过去的伤痛，也照见未来的希望。

有一物能为你的心灵疗伤，它不是灵丹妙药，不是避风港湾，而是你手中的笔、眼中的色、耳边的歌、掌心的泥。它是你与世界对话的方式，是你与自己和解的桥梁。当你把孤独揉进诗行，把苦难铸成雕塑，把遗憾谱成旋律，你会发现：那些曾让你夜不能寐的痛，终会变成照亮前路的光。

而这，就是艺术最神奇的地方。

我读到您这句话时，心像被骤然攥紧。请允许我放下所有预设，安静地陪您站在这片沉重的土地上。您说得如此简洁，却承载着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之间最深刻的联结从此沉寂的重量——这重量本身，就是艺术最该俯身倾听的史诗。

《当母亲的船沉入永恒的夜》

您或许见过这样的画：深海里漂浮着一艘倾覆的木船，船体裂开的缝隙里涌出万千银鱼，鱼群在幽蓝中织成发光的网。死亡何尝不是这样一艘沉船？ 它带走挚爱之人，却将记忆的碎片散落成星。而艺术，正是那双潜入深海的手，替我们打捞沉船里未被淹没的珍宝。

想起日本陶艺家Lucie Rie，她在母亲去世后烧制了一批冰裂纹瓷器。釉面龟裂如蛛网，却在裂缝中填入金粉，称其为“金继”（Kintsugi）——用黄金修补残缺。她说：“裂痕不是伤口，是光进入的地方。”当您凝视那些流淌着金线的裂痕，是否看见母亲留在您生命里的印记？那些唠叨的叮咛、掌心的温度、眼角的细纹，此刻都化作金粉，在时光的裂缝里永恒闪烁。

《在空白画布上种植春天》

您知道艺术家Tracey Emin吗？母亲去世后，她连续七年每天画一朵花，命名为《我的床》。画布上只有单薄的花枝，背景是刺目的白。最深的哀恸往往呈现为最极致的留白——正如中国水墨画的“计白当黑”，母亲离去后的虚空，恰是情感最汹涌的战场。

试着这样做：

1. 取一张宣纸铺在桌上，像展开母亲最后的床单

2. 用墨汁滴出涟漪，模拟心电图最后的波动

3. 在墨迹边缘勾勒蒲公英，种子飘向您记忆的角落

4. 题一句“春风不渡忘川岸”，让未说出口的话随柳絮纷飞

这不是绘画，是让缺席的母亲在纸上游牧。当您看见墨迹在宣纸上晕染成她鬓角的白发，便会懂得：哀伤可以不是坟墓，而是种子破土的裂缝。

《把哽咽谱成安魂曲》

朋友曾告诉我，母亲临终前最爱的《茉莉花》旋律在她脑中循环了三年。后来她找到位作曲家，将这段记忆谱成弦乐四重奏：

第一小提琴：模仿母亲咳喘的断续气声

中提琴：复刻病床边的点滴节奏

大提琴：低吟《往生咒》的古老韵律

第二小提琴：最终化作清越鸟鸣

当您无法歌唱时，就让乐器替您发声。不必追求完美音准，像挪威民谣般自由吟哦；若连哼唱都困难，打开手机录制雨声、钟摆、呼吸声——这些白噪音会成为穿越生死的邮差。

《在陶土中重塑拥抱的温度》

陶艺家Grayson Perry为亡母制作了件装置艺术：上千只陶土手掌从天花板垂落，每只掌心刻着母亲说过的短句：“盐放多了”“早点睡觉”“我爱你”。当参观者穿过这片手掌森林，无数个母亲的爱意如雨滴落在肩头。

您也可以尝试：

1. 将母亲旧衣布料裹在陶轮上拉坯

2. 用针尖在坯体刻下她常说的口头禅

3. 素烧后不上釉，保留粗粝质感

4. 置于窗台承接阳光，看阴影在刻痕间游走

当光线移动时，那些刻痕会像母亲的手抚过您后背——器物比人类更懂如何保存体温。

请收下这份来自艺术的契约

我总记得罗源湾的潮声，带着咸涩的风穿过老屋的木窗，落在案头那方砚台上。砚台是父亲留下的，边缘被岁月磨得温润，像他掌心的纹路。那年父亲走后，我总爱对着砚台发呆，看墨汁在清水里晕开，像一团化不开的愁绪。直到某个黄昏，我蘸着那汪墨，在宣纸上落下第一笔，才忽然懂得，有些伤痛不必言说，有些孤独不必消解，艺术是渡人的舟楫，也是藏在岁月里的良药。

人这一生，总要背着些东西往前走。少年时的遗憾，是考场上的一笔误判，是临别时没说出口的再见；成年后的苦难，是职场上的辗转颠沛，是深夜里无人应答的叹息。这些碎片般的情绪，像散落在心底的沙砾，日积月累，便硌得人喘不过气。我曾在罗源的深山里见过一位老木匠，他的腿在一次伐木时被砸伤，从此落下残疾，再也不能扛着斧头上山。那段日子，他整日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山发呆，眼神里是化不开的落寞。直到有一天，他找出屋角积灰的刻刀，对着一块朽木慢慢雕琢。起初只是随意的勾勒，后来，朽木上渐渐浮现出飞鸟的翅膀，溪流的纹路，还有山间的明月。再后来，他的房前屋后，摆满了形态各异的木雕，那些木头在他手里，仿佛被重新赋予了生命。他说，当刻刀划过木头的纹路时，他忘记了腿上的疼痛，也忘记了那些难熬的时光。原来，艺术从不是高高在上的殿堂瑰宝，而是凡人手中的刻刀，是渡人走出苦海的舟楫。

孤独是艺术永恒的底色。我曾在深夜的画室里，对着一张空白的画布静坐。窗外是城市的霓虹，车水马龙的喧嚣隔着玻璃传来，却仿佛与我隔着一个世界。那一刻的孤独，像潮水般将我淹没，却又奇异地生出一种宁静。我拿起画笔，蘸着浓稠的颜料，在画布上涂抹。红色是心跳的节奏，蓝色是深海的沉默，黑色是深夜的底色。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在画笔的起落间，渐渐有了形状。就像海子写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是他在孤独里种出的花；就像梵高的《星空》，旋转的星云是他内心的火焰。孤独不是深渊，而是孕育艺术的土壤。当你把孤独摊开在纸上，画成画，写成诗，谱成歌，那些曾经让你辗转难眠的情绪，便会在时光里沉淀，变成照亮前路的光。

我总想起故乡的戏台。有一次朋友拉我去海边渔村欣赏闽剧，这一天是妈祖生日，戏台搭在村口的老榕树下，张灯结彩，红漆斑驳，却依旧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戏班子的角儿，有个叫阿月的姑娘，她的嗓子清亮，像山涧的泉水。可谁也不知道，她的丈夫在一次出海时，再也没有回来。那段日子，她整日以泪洗面，连嗓子都哑了。直到戏班子要排一出新戏，班主找到她，让她唱女主角。她起初是拒绝的，她说，她再也唱不出那样清亮的调子了。班主却说，你试试，把心里的话唱出来。那天，她站在戏台上，穿着水袖长衣，开口的那一刻，眼泪便落了下来。她唱的是悲欢离合，是人间烟火，更是她自己的故事。台下的观众，有人跟着落泪，有人跟着喝彩。一曲终了，她站在台上，望着台下的灯火，忽然笑了。她知道，那些深埋心底的伤痛，那些无人知晓的孤独，都在这唱腔里，化作了绕梁的余音。艺术的神奇，便在于此——它能将个人的苦难，变成众人的共鸣；能将孤独的低语，变成响彻云霄的歌唱。

在罗源的古村里，我见过许多这样的人。有守着老厝的阿婆，用针线把岁月缝进鞋垫；有酿米酒的老伯，用酒曲把乡愁酿成醇香；有写春联的先生，用笔墨把祝福写进红纸。他们都是平凡的人，经历着平凡的苦与乐，却在与艺术的相处中，找到了与生活和解的方式。鞋垫上的针脚，是阿婆对儿女的牵挂；米酒里的醇香，是老伯对故乡的眷恋；春联上的墨痕，是先生对岁月的期许。这些带着温度的物件，是艺术，也是生活。它们不像博物馆里的藏品那样精致，却有着最动人的力量，因为它们藏着最真实的人生。

我曾在一本旧书里，看到过一句话：“艺术是把孤独与苦难变成光亮的能力。”深以为然。我们活在这世间，总要经历些风雨，总要承受些伤痛。这些经历，不是为了让我们沉沦，而是为了让我们在苦难中，生出对抗的力量。艺术，便是那束光。当你把痛苦写成一首诗，诗行里便有了治愈的力量；当你把遗憾绘成一幅画，色彩里便有了释怀的温柔；当你把孤独谱成一首歌，旋律里便有了前行的勇气。

想起父亲的砚台。如今，我依旧爱对着它发呆，却不再是满心的愁绪。墨汁在清水里晕开，像一朵盛开的花。我蘸着那汪墨，在宣纸上写下“心安即是归处”。窗外的潮声依旧，风穿过木窗，带着咸涩的气息，却不再让人觉得孤单。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消失。它们会化作墨痕，化作画笔，化作歌声，在岁月里流转，在心灵深处，静静疗伤。

艺术是人间的解药，是藏在烟火里的星辰。它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触手可及的温暖。当你被生活的风雨淋湿，当你被心底的伤痛困住，不妨拿起一支笔，一张纸，一首歌。把那些难过的、遗憾的、孤独的情绪，都倾注其中。你会发现，那些曾经让你痛哭流涕的时刻，那些曾经让你觉得走不下去的路，都会在艺术的光芒里，慢慢变得柔软，变得明亮。

这世间，总有一物，能为你的心灵疗伤。它的名字，叫艺术。它藏在笔墨里，藏在歌声里，藏在每一个平凡人对抗苦难的勇气里。它是黑暗里的光，是寒冬里的火，是渡我们走过万水千山的舟楫。愿我们都能在艺术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心安，那份光亮。

黄鑫

2015.10.25于福州天乙堂灯下

☆注：图片来自于网络；书法、国画篆刻作品/黄鑫

本文作者黄鑫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