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之影

旅途智行·法润心田

李卫国的世界是在一份DNA检测报告落到厨房料理台上时崩塌的。 三个女儿，无一例外，生物学父亲概率0.00%。白纸黑字，冰冷无情。 他瘫坐在厨房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十五年的婚姻，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一夕之间全成了海市蜃楼。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与他同床共枕十五年、看似贤惠温柔的妻子，如何能编织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厨房门轻轻推开，大女儿晓雯探进头来：“爸，妈说今晚去奶奶家吃饭，让你早点下班。” 李卫国猛地一震，几乎将手中的报告捏碎。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好，爸爸知道了。” 晓雯今年十四岁，眉眼间确实有几分像他，尤其是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这么多年，他从未怀疑过什么。二女儿晓雨十二岁，小女儿晓雪才八岁，每个孩子的生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个产检他都陪同在场。怎么会这样？ “爸，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晓雯关切地问。 “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了。”李卫国起身，匆匆将报告塞进公文包，“你去写作业吧，爸爸去趟公司。” 驱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转悠，李卫国的思绪乱成一团麻。他想起妻子王娟这些年的反常行为，想起她总是不愿意与他一同参加家庭聚会，想起每次去二哥家做客时她那不自然的神情。 二哥李建民。 这个念头像一记重锤击中他的胸口。比他大五岁的二哥，一直未婚的二哥，经常来他家做客、给孩子们买礼物的二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他还是调转车头，朝DNA检测中心驶去。他需要更多证据，需要知道那个该死的生父到底是谁。 “根据遗传标记分析，三名孩子的生物学父亲来自同一父系亲属，很可能是兄弟或堂兄弟关系。”医生的话像判决书一样落下。 李卫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王娟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哼着歌，看上去心情很好。 “我们得谈谈。”他把报告摔在餐桌上。 王娟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些纸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十五年，王娟！十五年！你骗了我整整十五年！”李卫国怒吼道，声音震得厨房玻璃嗡嗡作响，“她们是谁的孩子？是不是李建民的？” 王娟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滑落：“卫国，对不起...我本来想告诉你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为什么？”他一连串地问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故事在王娟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缓缓展开。原来在李卫国和王娟结婚前，有一次家庭聚会，李卫国因工作提前离场，醉酒的王娟被李建民侵犯。事后李建民威胁她若说出去就毁掉李卫国的前程。一个月后王娟发现自己怀孕，不得已与李卫国仓促结婚。婚后李建民变本加厉，继续以“保守秘密”为名要挟她保持关系。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说？”李卫国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说如果你知道了，不仅会毁了这个家，还会让他坐牢。他说你们兄弟反目，老母亲会受不了这个打击...”王娟泣不成声，“我害怕，卫国，我一直害怕...” 三个女儿闻声从楼上下来，看见母亲坐在地上痛哭，父亲面目狰狞，都吓呆了。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晓雪怯生生地问。 李卫国看着三个女儿，心如刀绞。他该怎么解释？该怎么面对？ 那晚他驱车前往李建民的家。二哥刚开门，李卫国的拳头就挥了过去。 “畜生！你他妈的不是人！”两人扭打在一起，撞倒了玄关处的花瓶，碎片四溅。 李建民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李卫国：“你疯了？干什么呢！” “晓雯、晓雨、晓雪，都是你的种，是不是？”李卫国嘶吼道，眼眶通红。 李建民的表情从震惊变为恐慌，最后凝固为一种诡异的平静：“她告诉你了？那个蠢女人终于说出来了？”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击碎了李卫国最后一丝侥幸。他再次扑上去，却被李建民轻易制住。 “冷静点，卫国。事已至此，我们得想办法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你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整个家！” 李建民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衣领：“那我问你，这十五年来，孩子们叫谁爸爸？谁陪她们过生日？谁送她们上学？是你，卫国。在她们心里，你永远是父亲。” 李卫国愣住了，这话中的无耻让他一时语塞。 “想想母亲，她都八十岁了，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吗？想想孩子们，真相会毁掉她们的。”李建民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可怕，“我可以补偿你，经济上，任何方面。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滚你妈的！”李卫国一拳砸在墙上，指节顿时渗出血丝，“我要告你！让你坐牢！” “告我？”李建民突然笑了，“那你得先证明是强奸而不是通奸。十五年啊卫国，法院会相信是强迫关系吗？更何况，这件事曝光了，受伤最大的是谁？是孩子们！她们将一辈子活在乱伦的阴影下！你想过吗？” 回程的路上，李卫国的脑子一片混乱。李建民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绪。确实，这件事一旦公开，三个女儿将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她们会被指指点点，会被贴上“乱伦产物”的标签。还有老母亲，高血压心脏病的，能承受这样的丑闻吗？ 家中，王娟已经安抚孩子们睡下。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睛肿得像核桃。 “他承认了？”她轻声问。 李卫国点点头，瘫坐在对面沙发上。夫妻俩相对无言，只有墙上的钟滴答作响。 “你打算怎么办？”良久，王娟怯生生地问。 “我不知道...”李卫国长叹一声，“我真的不知道。” 第二天是周末，李卫国一夜未眠，清晨便出门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女儿晓雪的学校门口。周末的校园空无一人，操场上几个早锻炼的老人在打太极。 他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看着朝阳一点点升起。这时手机响了，是母亲。 “卫国啊，这周日家庭聚会，你们一定要来啊。建民说他新学了一道菜，要露一手呢。”母亲的声音欢快而期待。 李卫国握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妈，我...我们可能去不了。” “怎么了？有事吗？建民说你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特意让我打电话呢。” 李建民竟然还敢主动联系母亲！这个男人的无耻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再看看时间吧，妈。先挂了。”李卫国匆匆结束通话，手心全是冷汗。 回家时，晓雯正在教晓雪弹钢琴。姐妹俩头靠着头，四手联弹一首简单的曲子。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身上，画面温馨美好。李卫国站在门口，不忍打扰。 曾几何时，他最大的骄傲就是这三个女儿。晓雯聪明伶俐，晓雨活泼可爱，晓雪天真烂漫。每个朋友都羡慕他有个美满家庭。如今这一切都成了讽刺。 “爸，你回来了！”晓雪发现了他，蹦蹦跳跑过来抱住他的腿，“姐姐在教我弹《小星星》，我快学会啦！” 李卫国弯腰抱起小女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无论生物学上如何，这份亲情是真实存在的。十五年的点点滴滴，不是一纸报告能否定的。 当晚，他把王娟叫到书房：“我要你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一切，每一个细节。然后我们再决定该怎么办。” 王娟颤抖着，讲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新婚不久，李建民就趁李卫国出差之际再次找上门来。之后十五年，他始终以“为孩子好”为名维持这段关系。王娟一度想反抗，但李建民威胁要公开秘密，让她不敢行动。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孩子们。”王娟泣不成声，“每次看到你和孩子们那么亲，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 李卫国沉默良久，最后说：“我们需要家庭治疗，专业的帮助。而且，我必须与李建民做个了断。” 第二天，李卫国单独约见了李建民。这次他带了录音笔。 “我要你签署一份声明，承认所有事实。同时放弃对所有孩子的监护权和探视权。”李卫国开门见山。 李建民冷笑：“凭什么？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报警。录音就在这里。”李卫国举起录音笔，“或许不能让你坐牢，但足以让你身败名裂。你想想，你的公司、你的社交圈，会怎么看待一个与弟媳通奸十五年的人？” 李建民的脸色终于变了：“你不敢。那样会毁了整个家庭。” “家已经被你毁了！”李卫国猛地拍桌而起，“现在只是选择如何收拾残局！要么你配合，我们私下解决；要么鱼死网破，大家一起完蛋！你选！” 最终，李建民签署了声明，并同意支付一大笔补偿金。李卫国则承诺保守秘密，至少等到母亲百年之后再做打算。 回家的路上，李卫国把车停在江边。他一个人坐在堤坝上，看着江水滚滚东去。手机里是晓雨发来的短信：“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我想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妻子的电话：“我马上回来。告诉孩子们，爸爸爱她们，永远爱。” 是的，生物学上的父亲或许可以定义基因，但真正定义父亲的，是十五年来的每一天：每一次夜里的喂奶，每一次发烧时的守候，每一次跌倒后的搀扶，每一次成功时的欢呼。 李卫国启动车子，驶向那个被阴影笼罩但依然有光亮的家。路还很长，修复需要时间，但只要有爱，就有希望。 镜中的倒影或许扭曲，但真正重要的是站在镜前的人。他决定继续做那个父亲，那个丈夫，那个撑起这个家的人。无论血缘如何，爱才是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