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琴心芳魂》：伉俪情深（六）

果林豫北蝈蝈

好像婴儿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吸吮甘甜的乳汁，又像舒服地躺在摇篮里，被母亲柔软的手轻轻摇荡。好像在西安和同学去逛游乐园打秋千，感到晕晕的飘飘的。又像在熏风里春游，登山攀峰一路跋涉，把极度疲乏的身体，撂在绿草如茵的原野上，在温暖的阳光下小憩，在花香四溢中喘息，在轻风抚摸中陶醉……。 如梦似幻之后，便是迷迷蒙蒙的似睡若醒。那感觉，越来越真切了。气息，是熟悉的，亲切温馨的。光洁，柔软和赤裸，是自己初次的，陌生的，也是渴望的。她仰躺着，枕着一个舒服的臂弯，一只轻柔的手，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同样轻柔的手，是那样轻，轻得像一羽鹅毛，在她润洁的雪肤玉肌上小心地游弋着。这感觉真的很美好，她不想睁开眼睛，继续装睡，让这美妙的感觉继续下去。 “睡醒了？”那声音，如同抚摸她胸脯的手指一样轻柔。 “还没呢。”她小声说，努力忍住了笑。 “我看到了你眼皮下眼珠在转动。”那只搂着她肩膀的手收紧了，另一只手也游向她的腰肢，轻轻拥抱住她。 她依然仰躺着，羞赧地说：“我不敢睁开眼睛，蛮羞人的。其实，昨晚你也很紧张，紧张得……嘻嘻。” “我不是紧张，是怜香惜玉，你紧张得眼泪淌了一脸。”一只手疼爱地把她的脑袋拥进肩窝，另一只手爱抚着她光洁柔滑的肩膀和脊背。 “你温柔地吻干了我的眼泪，我就知道你爱我心疼我体贴我。”她把脸蛋儿撒娇地在丈夫胸脯上贴得紧紧的，小心地睁开了眼睛。朦胧的晨曦，从窗外洒泄进来。两个赤裸的身体，亲密地偎依在一起。她感到了一种美妙的圣洁，甜蜜和幸福。 “别疯，小心着凉。”丈夫看到妻子那洁白丰挺的迷人胸脯，不禁又心旌摇曳起来。他说着，把妻子摁进被窝，紧紧拥抱着，热吻着。 那种令人陶醉的酥软和眩晕，又袭上晓英的全身。她不再像昨晚那么生涩惶恐了，柔情温顺地在丈夫身下迎合着，含羞地呢喃着：“天都亮了，怪难为情的。” “才五点多一点，早呢！”丈夫说着，把她搂得更紧了。 “你是我永远的心肝宝贝，将来每天都是我的新娘子。”丈夫捧着她的脸蛋儿，抚慰说。 “等我到了八十多岁，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牙齿管不住风，癟着嘴巴，说，郎君，我们亲热吧！”她说着，自己羞得捂着脸儿低声笑。 “你八十多，我就九十了，牙也掉光了。也癟着嘴巴说，美丽的新娘子，我们现在就洞房。”丈夫说着又把她搂得紧紧的。 “瞧你一身汗，老老实实躺着，我去厨房打盆热水来。”她挣开丈夫的怀抱，坐起身来。 “嗯，大家都累了。不到八点半开不了饭，我们擦洗后，还可以再睡一会儿。记住，是老老实实再睡一会儿。”她说着，穿好睡衣，掂着脚尖，轻轻打开房门，悄然无声地去了。 果然，到八点四十，小英子才轻轻扣击房门，低声说：“姐，姐夫，饭做好了。” 门轻轻打开了，只见若冰衣着整齐，和蔼可亲地望着她说：“小英子，进来吧！我们早起来了，都收拾好了。” 这时，晓英还在对着穿衣镜照来照去，说：“冰冰，你以后梳头，上面用手掿紧，再从下面慢慢地梳。这样我才舒服，否则，硬往下捋，我会很疼的。” “小英子在呢。”若冰看了一眼小英子，不好意思地说。 “古人云，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姐夫给姐姐梳梳头，没啥不好意思的。”小英子边说，边上下打量着晓英。 “你的头发一直往上盘盘着，没发觉什么时候长这么长啊！”若冰嗫嚅地说。 原来，少女的晓英，活泼爱动，一直是齐耳短发。后来，当了人民教师，又烫成齐颈的发型。和若冰相爱后，爱情的滋润，使她的身体又发生了变化。细心的母亲，认为女儿蓄长发更显得曼妙窈窕，于是，便留了长发。平时，她的头发的确是盘着的。现在，她把近两尺长，烫得蓬蓬松松的发卷，撒在肩后，用一条咖啡色缎带轻轻一束，再支支棱棱打个蝴蝶结，显得浪漫而飘逸。 “老公连老婆头发长短都不知道，真是糊涂蛋，该打屁股。”她说着，一扭头，发觉了小英子凝神打量自己的目光，于是脸蛋儿微微一红，接着说，“妹妹，干嘛盯着姐姐，不认识了？” 　　“姐姐像一朵盛开的玫瑰，更美，更迷人了。”小英子抚着手掌赞叹地说。 “这么说，妹妹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咯？”晓英开玩笑地说。 “姐，说什么呀！尽欺负妹妹，我一会儿告诉咱妈！”小英子故意把嘴唇儿撅得高高的。 “我就知道妈妈是个偏心眼子，总看我不顺眼。不是向着表姐，就是向着妹妹。好了，不生气，姐姐逗你玩儿呢！”她向前搂住小英子的肩膀说。 “姐，学校放假了，我吃了早饭就和爸爸回王家洼了。我想，梅玉也该放假回来了。”小英子低下头，小声说。 “难道他没给你来信？”晓英微微皱起了眉头。 “可能学习太紧张吧！一个多月无他的音信了。上个月我给他寄了二十块钱，他也没回信。” “不回信以后别给他寄钱了。” “姐，那怎么行啊！月桂婶儿身体也不好，他家已经非常困难了。” “唉，也许他确实学习紧张吧！妹妹，这次回去好好问问他。就是学习再紧张，一个大学生，抽空写封信不是那么很困难吧！” “姐！”小英子一下子扑在晓英怀里，眼泪涌出了眼眶，悄声说，“你知道吗？我心里好苦啊！” “妹妹，不着急，见到他一问就清楚了。”晓英搂着她的肩膀抚慰说，“遇事冷静些，别感情用事。多个心眼儿啊！把眼泪擦干，别让妈妈看到了。她对你，比对我还心疼呢！” 吃过早饭，小英子要辞行了。清菊把三百块钱塞到她手里，说：“把这个拿上，自己买身衣服吧！” 八十年代的三百块钱，还是有些分量的。于是，她婉拒说：“妈，这个钱我不能收。我喜欢咱这个家，是因为咱家所有人都那么正直善良，富有爱心。特别是俺姐，各方面对我帮助都很大。我接受妈的钱，别人会说闲话的。就是别人不说什么，我心里也不舒服。” “好有出息的女儿，”清菊笑了笑，说，“不过，你误会了。这钱不是资助你的，是春节到了，妈给女儿的压岁钱。对母女的情意，女儿不应该多想，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妹妹，快接住吧，否则，咱娘要生气了。”素馨劝小英子道。 “姑姑，快接住吧！不要白不要。”敏杰冒冒失失冒了一句，把大家都逗笑了。 “妈，钱我收下了，谢谢妈！春节我赶不回来了。提前给妈磕个头吧！”小英子说着跪了下来。 “哟，好女儿，给妈不要这样客气嘛！”清菊嘴里这样说，心里却乐开了花。 小英子磕完头站起身来，向前亲热地扶住清菊的胳膊，嘴唇颤动了一下，眼睛眨巴了一下，忍住了眼泪，动情地说：“妈，有时我真想不结婚了。终身把您几位老人伺候好，和俺姐一生相伴，蛮快乐的。” “什么？这话妈可不爱听。不仅要结婚，还要快快乐乐过日子。妈还要盼你和您姐给我早点生大胖外孙呢！”清菊把脸儿放得四平八稳地说。 大家都以为小英子是随便说说，只有晓英知道她内心的苦楚。 “妹妹，不要胡思乱想。回去如果方便的话，和梅玉一起，去梳妆台玩几天。我们那里山青水秀，美着呢！”晓英笑着开导她说。 三天过去了，二月十五日，也是阴历的腊月二十六，若冰晓英吃过早饭，乘公交车，向梳妆台出发了。 山沟的农家女儿素馨，嫁给了县长大人的儿子做了儿媳。如今，县长大人的千金晓英，又嫁给山沟的农家子弟做媳妇儿了。梳妆台，尽出稀罕事儿。 儿子儿媳今天坐公交车回来，这是月兰和清菊在县城就商量好的。回到梳妆台，月兰又给秋菊商量，准备着让金贵儿开手扶拖拉机，到时候他们三人来接新媳妇儿。那晓得旁边还有一个特别爱凑热闹的月娥，当时就说，婆婆和月兰大娘年龄大了，都别去了。她和金贵儿夫妻俩来接就可以了。秋菊连连摇头，瞪了儿媳一眼，说：“你就爱凑热闹，瞎搅搅什么呢？就我和您月兰大娘去。家里还有一摊子生意呢！你和金贵儿都走了咋办？” 原来，随着政策放开搞活，金贵儿去年在金牛屯镇，开了一个面点铺。经秋菊和爱菊、清菊商量，打的是“邢家百年老店”的招牌。经过一年多的运作，生意渐渐红火起来。 早饭后，有老来俏之称的月兰，特意修饰打扮了一番，高高兴兴来到秋菊家，约秋菊一起去接儿媳。秋菊正坐在房子里生闷气，见月兰来了，气得把手拍得“啪啪”响，说：“他大娘，我也不怕您笑话，我们家这一老一少简直能把人气死。” 原来，吃过早饭后，金贵儿对秋菊说：“妈，我给俺大说好了，今天他去金牛屯看生意，接晓英表妹和若冰大兄弟，我们一家四口去就行了。您和月兰大娘年龄大了，在家等着吧。” 就这样，金贵儿开着手扶拖拉机，拉着媳妇儿月娥，十二岁的儿子富强，九岁的女儿姣姣，一溜烟地去了。 乍听此事，月兰也感到好气好笑。毕竟她多了几分见识，转念一想，虽然金贵儿处事有些简单，但厚道真诚，一片热心倒是令人感动。于是，她哈哈一笑，说：“他婶儿，这你是生哪门子气嘛！他们这是心疼咱们两个老太太，一片孝心啊！好好，我喜欢这样的年轻人。反正家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去我家吧！咱们姐妹好好唠唠。” 　　听月兰如此讲，特别是见月兰不生气还表扬自己的儿子，秋菊心中的怨气便发散得无影无踪了。于是，两个全村有名的俏太太，一路说说笑笑，扭扭哒哒往村西头走去。 来到若冰家中，只见顺涛正和老支书坐着聊天。 “大哥也在呀！”秋菊急忙向前给运涛打招呼。 “你们不是去接若冰晓英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袁克俭笑着问。 “唉，他大爷，您就别提了。”秋菊叹口气，就把金贵儿四口儿去车站接人的来龙去脉叙说了一遍。 “哈哈，玉涛和金贵儿这爷儿俩可真是爷儿俩，都那么大大咧咧的，办事不着调儿！”顺涛摇摇头说。 “我觉得玉涛两口儿把孩子教育得蛮不错的。你不知道，金贵儿两口儿还有富强姣姣两个孩子，见了人那个亲热劲儿哟！实在太懂事了，我就待见这样的孩子！”月兰真诚地说。 “他大娘，你还夸他们呢！你不知道，他们一老一少总是大大咧咧的，简直把我气得头发懵。”秋菊嘴里这么说，心里却甜丝丝的。 正在这时，金锁满头大汗跑了进来。进了房门，他把棉帽子一摘，头上冒着热气，喘吁吁地说：“俺云仙姐刚从金牛屯回来，她在集上见到二姨了，二姨说不要家里准备午饭了，中午客人在她家吃饭。还说，已经跟俺二爷商量好了的。” 月兰“噗嗤”笑了，拿了条毛巾边给金锁擦汗，边说：“奶奶帮你把汗擦干，戴好帽子，别感冒了。” “没关系，他们吃他们的，咱们吃咱们的。秋菊，锁子和您爷爷，今天都在这里吃午饭。让月兰下厨做好吃的。不过，锁子要回去一趟，告诉一下您奶奶。”袁克俭笑呵呵地说。 “我和他大娘一起下厨，让你们尝尝邢家的祖传手艺。”秋菊说着，卷起了袖子。 大家吃完中午饭，又坐了一会儿，眼看快三点多了，还没见人回来。于是，顺涛金锁和秋菊也就各自回各自家了。家里只剩下袁克俭月兰老两口儿了，月兰可就把嘴撅起来了。 “你看看这算什么事嘛！大半天了，连个人影儿也没见到。”她对着丈夫把两手无可奈何地一摊，接着说，“这到底接的是谁家的儿子，谁家的媳妇儿啊！” “儿子是你的，媳妇儿也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人家替你接，替你照应这难道不好吗？”袁克俭笑着，故意逗妻子说。 “我知道他们是一片好意，可是，可是，我，我心里着急呀！”月兰自己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忍不住“噗嗤”又笑了。 袁克俭嘴里不说，其实心里也很着急。他从院子里，跑到大门口，见仍然没有人影，又回到房子里。坐不住，又跑到院子里转悠。夫妻俩都有点儿坐立难安。直到将近五点钟，才远远听到手扶拖拉机声，以及金贵儿夫妇高声大嗓门的说笑声。这时，袁克俭又沉稳起来了。把手背起来，稳稳当当地走进房间，一口一口地喝起茶来。只是用耳朵，静静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月兰可沉不住劲儿，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大门外。大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乡亲们在等着看稀罕呢。这时，金贵儿开的手扶拖拉机已经停在了大门口。看到婆婆站在那里，晓英第一个从车厢里跳了下来，向前亲昵地搂住婆婆的脖子，脸儿贴着脸儿说：“妈哎，我可想您了。所以，戏一散，我们马上就往家里赶。” “我也想我的晓英啊！”见到儿子儿媳回来了，月兰一肚子的焦急立即消散的无踪无影。心里像蜜汁流淌，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在笑。 “我就知道俺妈待我亲。”晓英说着，揪起花骨朵一样的小嘴唇儿，在月兰腮帮上轻轻亲了一下。 “大娘，事情是这样的。”金贵儿来到月兰面前，解释说，“我们在二姨家吃过午饭，听说县剧团下午两点钟在镇十字街剧场演《打神告庙》，主演何瑰丽，那可是咱县秦腔第一旦啊！” 听说看戏了，月兰就知道是金贵儿两口儿鼓捣的。不过，看到儿媳这么可爱，一肚子都是高兴，其他也说不得了。 “好好，何瑰丽的《打神告庙》的确演得很有功夫，有时间我也去看看。”月兰说，“都回家坐会儿吧！晚饭就在大娘这儿吃。” “大娘，今后有的是时间。表妹和若冰兄弟跑跑一天也累了，让他们休息一下，你们一家人也亲亲热热说说话。”金贵儿扭头对媳妇儿说，“娃他妈，咱们该回家啦。” 随着机器发动声，他们说说笑笑，一溜烟地去了。邻居们也羡慕地，识趣地离去了。 听到他们进了院子，袁克俭踱出堂屋门，关切地说：“你们才回来啊！” “大，二姨一家太热情了，非让我们看完戏才放我们回来。”晓英向前扶住公爹，说，“您回房歇息吧，我去厨房做饭。” “你们两个肯定很累了，给我老老实实回房休息会儿。妈做好饭，喊你们。”月兰一手拽着儿子的胳膊，一手推着儿媳的肩膀，不由分说，把他们送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一色崭新，桌子上摆放的苹果香蕉等，散发着浓郁的芳香。 “我好想你。”若冰紧紧搂着娇俏可爱的妻子，轻轻把她摁在床上，伏在她的胸脯上说。 “搂着还想？”晓英在丈夫身下羞赧地说。 “嗯，还想。”丈夫把身子贴紧了妻子。 “乖，好好躺着休息。我得去厨房，不能让妈妈一个忙活。”妻子柔情地抚摸着丈夫的脸蛋儿说。 “嘻嘻，我们两个可真黏糊。我感到好甜蜜，好幸福。祈求上苍让我们天长地久。唉！”晓英说着，竟轻轻叹了口气。 若冰突然发现，妻子那甜蜜喜悦的脸蛋儿，又掠过一抹忧伤，接着，泪水涌出了眼眶。 “你是不是又担心小英子了？她会幸福的。”若冰吻着妻子的眼睛说。 “嗯！”晓英点了点头。其实，她是又想起道士的话。丈夫的提醒，倒真勾起她对小英子的牵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