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王家牌楼(续127)</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宿舍里只有树森和宏哲两人躺在床上漫不经心的聊天,见闯儿进来也没搭理。闯儿顿时感到了孤独,班级的团支部书记为何落到了这个地步,没人理也就罢了,还警告自己不许捣鬼。闯儿委屈极了,想哭又不好意思,只好爬上床,用被子蒙住头佯装睡觉。只听树森说:“我今天看到报纸中夹送的一份传单,六月十六日,政法学院的学生造了校长的反,说是革命行动,要发动意识行态的革命,打破资产阶级教育路线,誓死保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你说这是咋回事?把人都搞糊涂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宏哲说:“谁知道咋回事?今晚咱们这儿不也有人造反了?他造他的反,咱学咱的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闯儿顿时明白了,原来这次造反是从西安传来的,西安发生在六月十六日,这儿却是七月十六日,晚了一个月。为什么?原来是黑松林起的作用。别看那小小的四十里黑松林静静的躺在那儿,它的作用真不小。不仅封锁着淳化人民的外出,也阻止着外边事物的入侵。这次革命行动的时间差就是明证。闯儿真为黑松林骄傲,又不知外边会发生些什么?淳化的消息总是迟到。闯儿想到这儿,掀开被子问:“ 明天会上课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宏哲说:“原来你没睡着,装得怪象,谁知明天上不上课?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咱只管今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树森也说:“睡吧,由他们闹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人不再言语,闯儿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从没受过这种委屈,从上学以来一直都一帆风顺,班干部从未间断,高中也出尽风头,数学竞赛是全校第一,谁不羡慕。如今一下子被人骂作走狗,能好受吗?怎么可能安然入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淳化中学的波动惊动了淳化县委,与中学一墙之隔的县委连夜召开常委会,将学生们的行动定为闹事。连夜组成工作组,第二天一大早开进中学校园。工作组先召集教师传达了省委的决定,认定西政法学院的造反为6.16闹事事件,省委派驻了工作组正在清理。师生们听传达后,有人道:“这下坏了,咋变得这样快,前几天还说是革命行动,怎么一下子就成了闹事事件,如何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工作组先在教师和学生中摸底排查,并从中培养一批骨干力量,利于打击反革命的嚣张气焰。工作组成员马师傅找到闯儿,问:“你对昨晚发生的事有何看法?谈谈你的认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闯儿说:“造校长的反,太不应该了。校长改变了学校的落后面貌,大学升学率比临近有的县都高,证明校长治学得力,抓教育有方,干嘛要造他的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马师傅说:“造反的事不能都怪学生,是有一小撮坏人从中搞破坏和捣乱,扇动、利用了学生的革命热情,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在社会主义历史阶段,阶级斗争无处不在,有时看起来是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潮涌动,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阶级敌人不会自动放下屠刀,自动退出历史舞台。斗争,有时是激烈的、是疾风暴雨式的。所以说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观察形势,看问题一定要用阶级分析的观点、阶级斗争的方式。我们一定要将帐记在一小撮坏人身上,记在阶级敌人身上,不能算在学生身上。学生绝大部分是好的,关键是有坏人在操纵。要抓坏人,你要提高警惕,揭发坏人的反革命罪行,维护校园的革命秩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闯儿说:“哪有坏人?我怎么没看出来,参加造反的大部分是学生,只有少数几个老师,他们都给我上过课,讲得可好了,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坏人呢?我有点不信,也想不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马师傅说:“那是你没有用阶级斗争的观点看问题,如果用阶级观点看问题、分析问题,你就会分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想想,地主和富农阶级,土改时挨过斗,还分了他们的地,他们能甘心吗?他们是人还在心不死,随时侍机反攻倒算。别看这些人表面老实,骨子里反动着呢?今天找你谈,是看你平时表现不错,也没参加闹事,你一定要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地支持工作组的工作,把这场斗争进行到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闯儿答应了工作组的要求,结束了这次“大开眼界”的谈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经过排查,班上只有八人没参与那晚的造反活动,后被红卫兵称作是“八大金刚”,铁杆保皇。当时却成了工作组依靠的骨干力量,闯儿也是其中之一。工作组结束了教师集训会,并宣布中学七月十六日发生的事是是“闹事事件”,对气谓骨干分子进行了隔离审查和批斗。</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span style="font-size:22px;">数学课学王师和化学王老,二人为叔侄关系,都是咸阳地区有名的优秀教师,因家庭成份过高也被隔离。那晚他们并不在场,工作组却说是阶级敌人在幕后指挥,更阴险,更具有欺骗性。赵老师过去反右时,说他有过右倾言论,那晚恰好也在现场,所以被定为骨干分子,这大概就是工作组所说的用阶级观点看问题吧</span><b style="font-size:22px;">。</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几名所谓闹事骨干彻底被隔离,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不许回家,不许与外人接触,走路、吃饭、睡觉、上厕所都有人监视。学生中的积极分子每两人一组,轮流看押。并一再叮咛,对阶级敌人一定要划清界限,不许同情,不许心慈手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天晚上,闯儿和宏哲值班。闯儿见几个“阶级敌人”挤在一间小屋里又闷又热,将门打开了个缝儿,透透气。工作组检查时问:“ 谁开的,放走了坏人咋办?”闯儿只好又把门关上。半夜,数学王老师要上厕所,喊道:“报告,上厕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闯儿推开门说:“王老师,你去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师却说:“不能叫老师,叫阶级敌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闯儿望着王老师充满忧郁的眼神,黑黑的、瘦瘦的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暗自叹道:“王老师,是你在教我们数学呀!是你培养我成为数学竞赛的第一名。我一直敬仰你,你是受人爱戴的老师,今天咋能由我来管制你,你咋会成为阶级敌人呢?这世界是怎么了,一切都瞬息万变,让人摸不着头脑。对不起,我不能那么叫,你毕竟是我的老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闯儿看着王老师,开口道:“ 王老师,你能原谅我吗?”王老师经过的政治运动多了,对这一切好像已经无所谓,看着闯儿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天,闯儿碰到老师的妹妹说:“你哥的身体很不好,能不能想个法儿救他出去,在家里休息休息,在这儿多受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妹说:“工作组要我得划清界限。都搞成这样了能有什么办法呀?再说,又能找出啥借口保他出来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闯儿说:“他明明是我们的老师,我看他就不像反革命,哪会有这样的反革命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妹说:“你能理解就好,批斗时只要不作贱就行了,我会感谢你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闯儿说:“你放心,我绝不会那样做,别人要那样我会阻止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谢谢你。” 其妹说着眼里充满了泪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未完待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