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梦醒时分

秋韵

《复活》距今已逾百年，但对人性的刻画仍旧纤毫毕现，对灵魂的拷问始终声声震耳。读懂它就能明白，人这一辈子，若没有经历过灵魂的觉醒，只会困在原地，一生白活。

——题记

第一章、濠河热浪

时光定格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的六月里。时值正午，热浪袭来，让人感觉有些心绪烦乱，人们感觉到热的难耐。初夏交替的日子里，人们送走春天的温馨，面对到来的酷热只有一丝无奈，这是自然界的赐予，只有面对。

乔丽的天友集团的办公大楼座落在美丽的濠河边岸，二十九层的高层建筑在市中心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中独具风格，也显示出房地产开发行业的独特魅力所在。乔丽的办公室在18层，推开办公桌旁边的窗户，就看见眼底静静躺着的碧色濠河，河岸边有人正打着太极拳，还有广场舞的音乐隐隐传来，几十个五六十岁的女人正跳着广场舞。

乔丽是一个美人胚子，但苗条的身材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粗壮起来，失去了往日所具的魅力，但她两只杏眼依旧放射着迷人的光芒。她现任这个企业的总经理助理，一股女强人的风采在明亮光波的折射下十分鲜丽。

今天，到办公室后迅速打了几个电话，布置了有关部门今天要进行的工作。

工于心计的丈夫两年前参与改制了这家综合型的企业，也以原企业领导人优先购置了企业，股份制使企业改头换面，接着成立了董事会，因为出资50%，其余五位董事分别出资10%，他必然坐上了第一把交椅。但为了控制住几位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他让妻子辞掉原单位技术科长职务，到这里做总经理助理，也是为了起一个监督作用，形成一种家庭企业阵势。两年了，聪明的乔丽对房地产工作有了一些经验，如同旋风一般周旋在房地产开发战线上，为丈夫秦明做了大量地工作。

“叮咚”…… 门铃响了，“进来”：乔丽用她悦耳的女高音说。

一个年近50岁的男子嘴里叼着一支烟走了进来，一米八的个头，威武健壮，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一身霸气，很能镇住阵势，看相就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那种男人。他就是乔丽的丈夫秦明。

你今天和杜总去一下设计院，城南那块开发点让他们来实地勘察一下，提出他们的设计方案。秦明的嗓门很高，声音非常洪亮。眼睛也不瞧老婆一下。

原来不是说好了你和杜总去的吗？乔丽瞟了一眼秦明说。不行，今天我要去上海，和香港一个老板谈钢材上的事情。秦明提高嗓门很果断地说。哦！那你和谁去呢？乔丽盯着秦明眼睛问。

秦明朝窗外远眺，放低了声音说：我会安排的，你就不要操心了。说着就转身出门，高大的身躯一转身就像一股风，眨眼间只听见关门的声音。屋内留下了淡淡的烟草味。

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乔丽心中对这个男人有爱也有恨，这个男人曾经对她十分地呵护，在家中什么苦活累活都抢在前头，也许是他健壮，身体好的缘故，每天都有生理上的要求，乔丽让他折腾得不行，就总是对他谎说自己去医院查了有妇女病，医生关照要少房事。这以后，秦明还算体贴，要求不多了，渐渐地现在也不向他提要了。乔丽心想，或许他也快五十的人了。她不喜欢秦明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秦明还常常请他们到家中喝茶。也因故夫妻免不了有分歧，秦明说：他们是黑道上的，现在搞企业，又转型搞房地产，没有黑白两道是万万不行的，很多事情就是要依靠黑道上的人摆平，可乔丽总感觉这不符合现行企业经营制度，倒像电影里看到的旧社会的老板。可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还算是一个有魄力的男人，看见那么多人对秦明毕恭毕敬，又有一种自豪。

乔丽抬头望窗外濠河水面，想起刚进公司时的踌躇满志的，对比现在的身不由己，整天忙碌，隐隐生出倦怠来。

叮铃，叮铃，铃响了。请进！乔丽习惯性的语言。走进一位三十八九岁的女人来，是秦明的秘书凌紫月，个子不高，丰满性感，柳眉大眼，脸上有些雀斑，据说是启海人，普通话里有启海口音。她是通过人脉来到这家公司的，她满怀踟蹰，心里有着自己的小九九，拿下秦明是她的野心。

乔总，刚才有个男的打电话问你在不在这里工作，说是你的同学，我把你办公室的电话告诉他了，我来和你通融一下，你不会怪我吧。 听着凌紫月清脆悦耳的普通话，乔丽打量了一下紫月，好一个丰满性感，胸脯大大的，就像要爆开来似的。

好的，谢谢你！怎么会怪你呢！说完送给凌紫月一个友好的笑容。看着凌紫月轻轻地退出了办公室，门关得很轻，和刚才秦明来时走时的阵势两种感受，是钢与柔的结合。

是谁呢？乔丽在竭力地去想，一个男同学，是外地的还是江城的，会不会是林子达呢，可和林子达有好多年没有音信往来了，看来人家生活的满幸福的，早就把自己忘记了，这是乔丽心理的分析，又想起刚才秦明关照和总经理去设计院里谈方案的事情，也就不再多想什么，打开电脑来查找有关对那块土地开发的办公会记录，那上面有董事会成员对开发那块黄金地盘的讨论记录和会议纪要，那份资料要带到设计院去，让设计院了解公司的初步意图，也可让设计院拿出合乎公司本意的设计蓝图来。

宽敞的办公室里，电脑前，一个丰润成熟的女人，一个充满活力的白领丽人。窗户外透进暖暖的六月风，明亮的玻璃折射出反光使办公室分外明亮，更显示出乔丽脸上的白皙和清丽。

副总经理杜兵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问乔丽：我们什么时候去设计院？

等会，我把资料准备好走，再过十分钟好吗？乔丽头也没顾上抬，正用U盘下载一些要带走的资料。杜兵轻轻掩上办公室的门走了。 滴铃铃……电话铃声在这间30平米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澈响亮，乔丽习惯地左手拿起电话，因为右手正把握的鼠标，请问你找谁？乔丽地声音很温和，这是这两年来养成的习惯，因为她始终记着顾客是上帝，所有对每一位来访者都有很亲切的语气。

你知道我是谁吗？电话里的人声音十分熟悉，浑厚略带北方口音的。

是子达吗？乔丽不是做作的女人，说话直截了当又不失温和。

恩，是我。多年不见了，昨天在报纸上看到你们集团公司的文章和照片我才知道你在那里工作。

是吗，你还好吗？妻子和孩子都还好吗？尽管过去曾经是恋人，但漫长的岁月已经使彼此陌生，也就因此客套起来。 一阵沉默，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只有乔丽右手点击键盘的声音，十分清晰，电话里没有忙音。

你怎么了，问你话怎么不回答，乔丽打破了这种寂静。

我还好，孩子也好，只是梅子三年前去世了，子达终于说话了。

乔丽停住了挪动鼠标的右手，心中本能地一阵悸动，然后问：啊！怎么回事，出交通事故了。

不是，是胃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子达的声音很平和，说这话并不显得难过，就像是汇报式的口吻。

哦，我一点都不知道，遇到大学的同学们谁都没有说起过这件事情，乔丽像是在解释什么，以此来减轻自己对旧恋人关怀欠缺的一种心态。

我没有向同学们提起过，你当然就不会知道，子达呵呵笑了笑，好像不显得难过。

三年了，你还是一个人？乔丽对着话筒说着，发现掩着的门被推开了一点缝隙，是杜兵的头闪了一下，他在暗示乔丽该去设计院了。

乔丽，我很想见见你，我们有机会见面吗？子达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他今天电话的本意。

子达，今天我要出去办事，等我有时间打电话给你好吗？乔丽感觉到不能让急性子的杜兵久等着。

好吧，就这样，子达的声音给人感觉有些失落。

乔丽说：我的手机号是1381668……你记一下，发个信息给我，我就也有了你的手机号。好的，你忙吧，子达知趣地放下了电话，他了解乔丽是一个办事情一丝不苟的人。

乔丽放下电话，从电脑上拔下U盘放进了苹果牌手提包里，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见杜兵已经等候在门口。就说：让你等了。杜兵很恭敬地回道：这说哪里的话，乔总这么忙。

在楼下上车却瞥见凌紫月钻进秦明的车，她心头一紧，却又强迫自己相信是工作需要。

二、报影萦怀

十八岁的林锐吃过了午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看语文复习提纲，今天是星期天，明天要单元测验。

客厅里，快50岁的中年男子正在收拾着碗筷，他是林锐的爸爸林子达。自打三年前妻子梅子患病去世以后，林子达又当爹又当妈，悉心照料着儿子，他不想让林锐感觉失去母亲以后和别人家的孩子有过大的生活上的差异，他要让孩子感受到家庭温暖依旧，为此，林子达付出了很多。三年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应该走什么样的生活道路，感情生活对于他来讲似乎已经十分遥远。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品味这种孤独，他总有一种心绪想要倾诉，他很苦闷。

一切都收拾停当，他站在客厅里发呆，客厅的西面的镜子里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形象，浓眉大眼是他的典型特征，四方脸，一米七八的高度，黝黑的肤色配在这张脸上很显示出男性的阳刚之气，这样的男人是女人心目中选择配偶的标准形象。可林子达却是一个不近女子的男人，一种天生的傲气，一种不为女人所迷惑的坚强身躯，愈发更让女人对他高看三分。

他是昨天看江城晚报，才知道乔丽的踪影。那是报纸第二页的一则新闻：天友集团利润又创同行业之首，一张天友集团的董事会照片十分地醒目，忽然他凝住呼吸，一张熟悉的面孔，从照片上看，一股躇踌满志的样子，人很难改变自己的内质。多少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就是激动，那张熟悉的面容带着微笑，眉眼依旧那样秀丽，和20多年前没有多大的变化。

此刻，林子达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林子达目光深邃起来，往事如烟……乔丽，大学同学，初恋的情人。大学时代，乔丽学习十分优秀，学生会副主席，也是积极分子，他们都是恢复高考以后的第二批学生，那还是在70年代中期。同城的乔丽和他在一个系里，因为乡音的亲切，乔丽叩开了他的心门，彼此相知相爱，那个时候校园的草坪上和林荫道里常有他们的身影，他们徜徉在爱河里。学校的大门又在眼前闪现，感受着青春、生命的美丽，感受着醉人的芳香，夜色的小树林里有他们的初吻和激情，那是他至今都不能忘记的美丽回忆。有一天乔丽忽然说：子达，我们还在大学期间，暂时保持一定距离吧，同学们议论我们呢。林子达当时以为乔丽是变相拒绝他的爱，所以就保持了与乔丽的距离。结果没有多久乔丽入党了，乔丽是信仰高于个人感情的女人，和她美丽的五官和窈窕的身姿不相配的那种寡情的女人。子达当时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有着右派帽子，乔丽虽然没说他心里明白。因为乔丽的话伤害了子达的感情，伤害到他的自尊，尽管彼此心里都很痛，还是冷淡了，毕业回家都没有一起走。回家后已经平反了的父亲当上了局长，巴结父亲的下属介绍了梅子，以至于乔丽打电话给他约他看电影都冷淡回绝了，一切也就不再有希望和结果了。林子达心里一阵酸楚，他很爱乔丽，可偏偏相爱的人却没有能够走到一起，是谁的错呢？

多少年过去了，子达总是忘记不了乔丽的体香，忘记不了她那一对迷人的大眼睛，忘记不了他们在小树林里不能自禁的拥抱。和梅子的婚姻那就是婚姻，没有爱，特别是梅子临终前要求子达把她同厂的张明叫来时他才知道梅子和张明从小青梅竹马，可梅子当干部的母亲要门户相对，不同意和工人出身的张明成婚，要梅子嫁给局长的儿子子达，于是又一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悲剧。那天张明来看梅子，子达看见奄奄一息的梅子眼睛里充满着光芒，他心里如同刀绞一般的难受，这个和自己睡了15年的女人心里装着的是这个男人，他不忍再看，心中有着双重的悲哀。

他走出屋外就听见屋里传来梅子猫一般的哭声，还有张明的压印不住的男人粗旷的哭泣声，他感受到一种凄凄的惨景，仿佛不是自己天灾人祸，他还在门缝里看见张明用自己宽阔的胸怀抱住了小巧的因病皮包骨头的梅子哭成一团。

他悄悄走出了门外，这个时候他展现的是人性的美丽，也在这样的时候他更加怀念乔丽。

梅子还是走了，张明的温情也留不下梅子的生命。梅子当时是父母之命被迫嫁给自己的，她一直偷偷收藏着张明的照片，临终前的眼神，林子达永远不会忘记。

林子达也没有为梅子流伤心的眼泪。是因为梅子和张明的感情，还是久病床前感情的麻木，可能都有。他发现自己十分可怜、可悲，也就那个时候开始他对女人渐渐地失去了兴趣。这几年说媒的不少，他一概回绝。他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林锐身上了。

爸爸，儿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摇摇林子达的肩膀说：你呆坐在这里，怎么不去睡午觉。

林子达从回忆里走了回来，看着身高和自己也一般高了的林锐心里感觉到了一丝欣慰。好好，我就去躺会儿。儿子十分懂事，他一直以为爸爸想着妈妈呢，对大人感情上的故事他怎么知道呢！

林子达到自己房间里去了，手上还拿着那份引起他思绪的报纸，他躺在床上还沉浸在思念的潮水里面。

此刻他的手机响了：林子达，我在海安接到一个产品项目，明天我们去海安那家厂里洽谈。是同事打来的电话。

好！好！林子达不断应答着，自打厂关门以后，他们几个技术人员自谋出路，给县区一些厂做产品项目，有新项目接手，自然就要投入进去经济和精力。

林子达暂且丢开了刚才的伤感，想着项目的事情，整理资料去了。

三、凭窗惊梦

乔丽忙了两天了，与设计院交换了对新开发的那块地皮建筑蓝图的设想意见，今天总算能够清静一下了，这才想起秦明去上海已经两天了。以往去上海谈生意总是当天就能回家的，因为自己开车去，也就二个小时的路程，这是怎么了，还没有回家。乔丽去秘书办公室看了一下，只见办公室里只有管理文书档案的夏云在整理文件。

凌紫月呢？乔丽温和地问夏云。夏云用尊敬的眼神看了看乔丽，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凌紫月和董事长去上海了，她知道秦明与凌紫月的秘密，每天在办公室如履薄冰，害怕被牵连，也同情乔丽的处境；她整理文件时，看到凌紫月桌上的高档化妆品，心生感慨。此刻，她的脸上有一种怪怪的表情。这怪表情有些牵动乔丽敏感的神经。乔丽问夏云：凌紫月办事靠谱吗？夏云说话有点哆嗦：还行吧。乔丽心中顿时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但她很快把自己掩饰过去，哦！你忙吧，说完走出了秘书办公室。

其实夏云早就知道董事长和凌紫月的秘密，可夏云很怕秦董事长，那威严和霸气，得罪了他还能有好日子过， 饭碗就会丢了。这一年里，她看到的太多了，一切权当没有看见，更不能多嘴多舌。记得一次办公会议上董事长还表扬她：搞文书档案的人就是要像夏云这样，有保密意识，把好公司内部的各种机密关，其实是一语双关。言下之意也就让她为他们的事情保守秘密。

看着走出去的乔丽，夏云心底里有点可怜乔丽。夏云心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最悲哀的莫过于被自己最最亲近的人欺骗，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像乔丽这样的女人呢！她常想，也许自己的丈夫和董事长是一样的男人呢？想到这里夏云叹了一口气又去忙手上的工作去了。

乔丽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难得清静。快进入七月里了，窗外的阳光显得十分火辣，乔丽于是走到窗户前把窗帘拉上，然后坐到了沙发上面，她心里忽然觉得丈夫近来有一些反常，床上要求没有不说，对自己也愈发显得冷淡了起来。想当初，大学里和子达分手以后，回到家乡的时候，看到林子达父亲已经平反，家中父母都说她不该在大学里回了林子达，那个时候自己是想挽回对子达的伤害的，主动买了电影票约林子达看电影，可子达说他没有时间，其实她知道子达是在婉言谢绝，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子达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那时正巧有人介绍秦明，高大魁梧的秦明一表人才，当时是单位里的培养对象，一见面也就ok了。从此乔丽的心里也就没有再去想其它心事。结婚、工作、培养孩子是她多年的主要内容。心底里装着的林子达也在慢慢地淡化，尽管她心里对林子达是有感情的，可人性的复杂使自己总是在矛盾中徘徊不前，最终选择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乔丽开始整理和设计院谈话的有关内容，丈夫回家后对设计院的设想还要最后把关敲定，然后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开发的前期工作是很繁杂的，没有半年以上的前期准备工作很难实地建房施工。当整理完资料后乔丽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办公室墙上的钟刚好4点，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一个人的时候就觉得有点落寞的感觉，她望着墙上的钟发呆约莫2分多钟，忽然想起前些时候子达打给自己的电话，此刻浓眉大眼、英俊潇洒的林子达在乔丽的脑海里面浮现了，相比而言林子达要比秦明漂亮。林子达有书卷气，而秦明一脸商人的精明，还有一股男人的霸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林子达乔丽的心里就有一股隐隐的痛，尽管当初是自己负了林子达，但她还是忘不掉子达给她的初吻。乔丽下意识地拿起了电话,一会电话里传来了熟悉的男中音:“你好！是子达吗”乔丽用尖脆的女高音问道，此刻她的心脏咚咚直跳，同时心里在想：不管怎么说，我乔丽还是你的初恋。于是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林荫道上的并肩、图书馆里的对视。一幕幕就在眼前。

你好吗？子达说话和过去一样依旧不紧不慢的。 什么叫好，就这么混呢？乔丽此刻思维有一点乱，不知道回答的是指工作上还是生活上。然而就工作而言，乔丽应该算是一个幸运儿了，在这个时代中她已经超出了一般的人，就经济而言，她属于新富一族。乔丽想起子达上次电话里子达说妻子已经病故了，于是关怀地问：有没有考虑过再找一个对象，我可以帮助你打听打听。

谢谢！暂时我还不考虑，我最近工程上比较忙，孩子又要高考。

乔丽站起来了，下意识地对着窗口，顺手拉开了窗帘对着电话说，应该考虑考虑了，你还没满50呢？她无意识的眼睛朝楼下一看 ，看见丈夫的车停在那里，凌紫月正从车上走出来，帮助从车上下来的秦明理了理衣领，然后双双一起朝电梯口走去。

乔丽见丈夫和凌紫月那亲近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对着电话里的子达说：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此刻乔丽似乎特别想和子达在一起。

好吧，等你有空，我请你吧，尽管在经济上他们属于两个阶层，子达还是有着男人的自尊的。就这样，到时候再约。乔丽把电话阁下了。

此时，乔丽望着窗外濠河上渐起的暮霭，那平静的水面下，是否也藏着暗流与淤泥？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工厂时技术攻关的场景，自己如何精密地计算每一个数据。如今，她的生活仿佛也成了一组需要破解的谜题：丈夫闪躲的眼神、秦明身边秘书过于饱满的胸脯，每一个变量都指向同一个不堪的结论。她感到一种冰冷的愤怒。她对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对自己说“乔丽，你也被别人计算了。”

不一会，秦明一脸灿烂走进乔丽办公室里来，乔丽知道他是来了解和设计院谈的有关情况的。凌紫月不在身后，进了办公室他们就进入到一种工作的状态，也许乔丽刚有点儿的疑惑又因为工作给打消。

四、霞落情萦

林子达放下手中的电话，深深叹了一口气，一阵郁闷，是为那久远的情感的失落，还是因为现在自己孤寂的生活。想起梅子走的时候，张明所有表现出来的真情，让林子达感到失落的同时又为他们的爱而感动，那个时候他感觉自己成了扼杀他们幸福的刽子手。因为家庭父母的关系和媒人的撮合而成的婚姻让那个男人失去了梅子，最后梅子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带走了她对他的爱。在没有梅子的日子里，林子达很自然也会想起自己的初恋来。乔丽是爱他的，他心里深深地清楚，只是大学时代的乔丽极左了一些，是那个时代造就了她的特质。而那以后是因为自己是局长的儿子又有了一点清高，也就报复乔丽在大学时期对他的无情，可他的心告诉自己，自己对乔丽依然有爱。想到这里，林子达叹了叹气，推开了朝南的窗户，深深吸进一口新鲜空气，只见窗外的天空片片白云，远远望去，天的尽头一片火红色，晚霞正在燃烧。这个时候是家庭成员归家的时候，而这个时候的晚霞在很多人看来是那样的美和惬意，是自然美的享受和亲人团聚的欢乐，这时候的晚霞怎么看都是一种享受，而这个晚霞对于林子达来讲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意义。除了对儿子的期盼，对爱人的那份情感已经在越来越淡，还不时产生出对梅子的恨来，因为她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个世界，让他没有家庭的温暖。特别是梅子和前任之间的难舍难分的场景如此深刻地刺伤着自己的心。没有想到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妻子隐藏着这样让人揪心的秘密，在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而且都有了一个儿子的情况下竟然心中依旧爱着初恋，那个姓张的比起自己来条件不是那么的优越，林子达尽管对此有着怨恨，但想想梅子和张明之间的爱却是如此真挚，又为他们的爱而深深地感动。他曾幻想过乔丽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呢？如果是这样，也许自己家庭的遗憾可以从中得到弥补。

窗外的晚霞渐渐地在消失，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让林子达深深感受到一种无助，心在痛，为谁，为妻子？为曾经的爱？还是为没了娘的儿子？错综复杂，说不清楚。

儿子学习很紧张，总要到七点多钟才能回家，想到儿子，林子达又有一份责任感在心头，于是回到屋里准备晚上的饭菜。

叮铛！叮铛！林子达以为儿子回家了，可看看墙上的钟才六点，打开防盗门一看，是住在前楼的一个单位的女同事刘美芳。刘美芳比林子达小三岁，长得眉目清秀的，对林子达十分关心，自打梅子过世后经常不时给林锐送些吃的来，处处显示出对他们的关怀。

林工，忙晚饭啊！是的啊，你吃过晚饭了吗？很习惯的彼此寒暄。没呢？我这不是给你送住房补贴来了吗？

原来厂里关门以后，人员关系都转到劳动保险处，可干部工人们对住房补贴一块一直有意见，原来每月能有个100多元放进工资里，现在却没有谈到这块的补偿，经过大家共同努力，终于有了结果，每人一次性补贴3000元。

哦，是吗，最终有结果了，子达对这件事情早就放到脑外边去了，没有想到团结的力量，或许大家不提起这钱，也就拉到了，没想到还折腾些钱来了。

刘美芳在饭桌前坐下来，从紫红色的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放在桌上笑着说道，字是我给你签的，钱交给你了，到时候别不认账。

林子达知道刘美芳和他开玩笑，于是说，嘿嘿，你又寻我开心了。

刘美芳是个寡妇，丈夫去世好几年了，一直对林子达有好感，林子达在这些年里也感觉到刘美芳看他的眼神和那种充满期盼的热望。可子达从心底里对刘美芳没有那种爱，只有感激，所以对刘美芳的热情总是不知所措。他从心底里是期望她对他冷淡一点，这样他的心里才能平静一些，而面对热情帮助他的刘美芳，如何去回报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刘美芳也觉察出林子达面部表情的微妙，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不来电，多少次她都已经感觉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林子达始终充满着关心，见林子达站在那里不断地在下意识地晃腿，好像没有话说的样子，刘美芳站起来说，你忙晚饭吧，我也要回去吃饭了。

这前楼后楼的，都是一个单位的，自己又是单身带个儿子，关系密切最终会引来闲言碎语。当门关上了，林子达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赶忙去厨房了，因为儿子就要回家了。

五、夜醒情殇

乔丽和秦明分房睡快一年了。刚开始那会，秦明经常半夜拉开房门钻进乔丽的被窝，搂着乔丽说一个人睡觉不习惯，然后总是搂着没完没了的亲热。乔丽知道他有欲望，再加上被秦明缭绕得兴致勃勃地，再想想自己毕竟是他的妻子，总不能不尽妻子的责任，秦明一边喘着气一边还嘴里嘀咕着，死老婆子，急死我了……

可这几个月来，秦明没有这样的夜袭了，这显得有点反常。时间一长乔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不安，当夜深人静的刹那间，面对着天花板和床头的孤灯，心情有些失落，这间16平方米的房间里左墙边一排奶黄色衣柜，对面墙上一个54寸的液晶彩电，奶黄色的落地窗帘，整个房间明快简洁，平静的色调加上主人的孤寂，给人一种落寞的感受。这种氛围时间久了就会在心里上产生一种变化，首先是失眠，然后是多思，再然后就会焦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乔丽爱上了雪茄！她特别喜欢阿波罗品牌的，是她从友谊商店买来的，抽上一支雪茄，对老道的雪茄客而言是一项精神体验，因为在这个寂寞的时刻享受“雪茄时间”，可以平和一下自己的心情，调节一下自己的焦虑。越是睡不着也越是和厕所有缘 ，反反复复上厕所。今晚也一如既往，已经是深夜时分了，乔丽轻手轻脚往厕所走去，经过秦明的房间门口，乔丽本能地放轻脚步，因为她不想因为自己频繁地上厕所而影响丈夫的休息。

“亲爱的，我睡不着呢，现在特想你！”乔丽听到秦明的声音，在夜深人静中是如此地清晰。不像是呓语，更不像是梦话，乔丽本能地站在秦明房间门前。里面在打电话。

乔丽的脚步放轻、屏住呼吸的紧张，秦明电话里的温柔语气与平时的霸道判若两人，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乔丽心上。

“亲爱的，别多想，我们有的是机会，过几天我和你去杭州看一块地，到时候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

乔丽感觉站在门口的两条腿在不住地发抖，她镇静了一下自己，因为她还要听秦明还会说什么。

“睡吧！我也累了。”只听见房间里手机盖子关起来的声音。

乔丽感觉到自己两腿的颤抖向上蔓延，向上，心脏不断地在收缩，跳动的速度加快，心肌一阵阵收缩，特别地难受。

乔丽镇静了一下自己，她没有冲进房间里去责问，她感觉自己要好好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把因为沉湎于工作而丢失的所有的敏感都找回来。

回到房间，乔丽再也无法入眠，她又抽出一支雪茄放在嘴唇，烟雾缭绕中，她审视着自己的婚姻：秦明投入的是资本与欲望，而她投入的是信任。如今，公司业绩辉煌，而情感却已被悄然转移。她感到一种巨大的讽刺。在自己的婚姻里，却成了最大的一笔不良资产……她走到窗口前，拉开了落地窗，城市夜空的霓虹灯在远处不停地闪烁着，映照着这所城市里美丽的濠河，远看河水里都是楼宇、树影、灯光，静静地，美丽极了。面对这如此的美景，心情好的文化人必然会思绪万千，浮想联翩，勾起诗情画意来。而这时候乔丽什么心情都没有，只有心在伤感，在流血，是一种失落，是一种无助，是一种悲哀，还有一种无名的愤怒。乔丽想起几年前在原单位时，同事们没事干就喜欢一起议论的话题：“人有了钱就会变味，你看，有多少自己开了公司的老板都有外室。”

记得当时乔丽还不同意这样的观点，坚持认为还是好人多，还说这个和每个人的自身素质有很大的关系。

回过头来看看，这二年的商海经历，看到的听说的，那些话还真的不假，私人老板有小秘、二奶的传闻不少。或许是因为物质生活的富裕，让人们学会了生活，或许经济上的宽裕让少部分人脱离了正确的人生轨道。总之人生存离不开钱，有了钱会怎样去消费，每一个人的选择不一样。

望着窗外美丽平静的濠河，乔丽仿佛看见了河面上的小船上有一男一女的身影，他们相依偎着，那个男的是秦明，那个女的有点朦胧，感觉他们在调情，又感觉他们在窃窃私语，那女人小鸟伊人一般，于是一个女人的影子在眼前越来越清晰起来: “凌紫月？”糊涂的乔丽终于感觉到了丈夫身边的女人就是凌紫月。前天从上海回来的场景又重新在脑海展现，再想起那天问凌紫月去哪里了，夏云回答自己时那犹豫的神色，那种怪怪地表情，可那个时候怎么自己就那样地麻木呢？

文化人的思想确实是很复杂的，乔丽想这几个月的分床或许是个导火索，或许他们早就有了来往，可自己自从和秦明分床以后，竟然没有想到这些细微的变化，也没有去在意秦明的情感世界，是秦明的错，还是自己的错呢？当感情到这样的地步，怎么去收拾残局呢？秦明和另一个女人有了情感，能够打散他们吗？根据社会上发生的种种情感世界的故事，让人感觉到一种惧怕，因为感情的冲击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乔丽坐在沙发上，想起刚结婚时，她和秦明挤在小房子里，雨天一起煮泡面的日子，对比现在的豪宅冷寂，潸然泪下。！人过到这一天，还能说什么呢？自己和秦明原来过苦日子的时候倒也恩爱，现如今手上有了钱，成了富人的时候日子倒变成这个样子。乔丽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湿润，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到了窗外远处的鱼肚白，夜就这样悄然离去，这一夜是她一生最最落寞的一夜，最最痛苦的一夜。这一夜让她的人生成熟了许多许多，让她看透了很多现象，她思索着，怎么样坚强地走余下的人生之路。

六、孽缘惊破

有故事的人生活就是充实，他们也有自己对生活的理念。在秦明的思想意识里，和乔丽生活了十几年了，早就没有了那种激情，看见了乔丽也唤不来那种如火如荼的生理欲望，自从和凌紫月在一起后，体会到的是不一般的感受，乔丽属于矜持型的女人，不够奔放，而凌紫月大不一样，当男人挑起了她的生理欲望，她就会疯狂般的呐喊，肢体动作让秦明感觉到从来没有见识过。他想这辈子也没有白活，假如没有紫月的话，或许这辈子有点遗憾，难怪好多男人说：家中红旗不倒，外面红旗飘飘。

秦明有个铁哥们，叫沈斌，是他小学同学，原先在深海房地产开发公司做老总，由于他们的开发公司属于公有制企业，因此对干部的要求极为严格，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沈斌辞职了，离开了那家开发公司，据说到外地一家开发公司应聘当了副总。和沈斌已经有些时候没有在一起聚过了，他们在一起是无话不谈的，每当秦明静下来的时候就会想起他来，那是一个儒雅的男人，一表人才，业务能力特别的强，秦明每当遇到一些业务上的一些事情就喜欢请教这位老同学。这位同学的老婆也是一个美人，还是一家企业的工会主席，他们曾经一起吃过饭，这一对夫妇在他的眼睛里真是相亲相爱极其般配的一对。好长时间不见老同学了，秦明心里想好了，明天到公司一定要打电话问问老同学的近况。或者什么时候约了吃个饭。

这日，天气阴沉，秦明坐在办公室里拨通了沈斌的电话，两个人电话一通就有说不完的话。后来沈斌说，这几天我在家休息，现在到你办公室里来坐坐，秦明很开心地说，好的，先来我办公室。然后我请你吃饭。

半个小时后，发小就来到秦明办公室，正好凌紫月出去，沈斌带着墨镜，凌紫月也没有在意，而沈斌却很震撼。

沈斌放低声音对秦明说，刚才走过去的这个女人叫凌紫月吧。秦明说，是的。

她怎么在你这里，沈斌问。秦明说，她在我们秘书处工作，应聘来的。沈斌放低声音对秦明说，你知道她的底细吗？她是一个害人的婊子。说完这话，沈斌摘下了眼镜。你知道我原来在那家公司为什么会辞职走的吗？当时这个婊子也是我们集团公司里另一个公司的现金出纳，公司里有人想搞我下台，就让这个女人勾引我，这个女人先是接近我，然后老是说我的好话，一步一步勾引我。有一次，去县里办事，我们一起吃午饭，饭后她要求我开个房午休一下，于是我就开了两个房间，没想到我躺下一会时间她就敲门进来扑进我的怀里，刚开始我拒绝，她说我不像男人，我说不能这样，我有老婆的，她问我是不是男人，还说你老婆是你老婆，我们是我们，我的防线经不住女人的诱惑，就范了，没有想到她后来跟我收费，我才知道她是一个暗娼。第二次约我去，我不想去，她居然说你不来我就打电话告诉你老婆。后来为了断绝这个婊子，我给了她六千元请她不要说出去，她答应了，然而没有几个月，就有人民来信举报说我嫖娼，所以我不得不辞职离开了那家公司。沈斌说完这些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真是害人精。后来她又几次约会我去大饭店，我拒绝了。没有想到这个害人精跑到你这里来了，你可要当心点啊！秦明此刻听得傻掉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沈斌“你有没有看错人”？沈斌猛喝了一口秦明泡的铁观音茶说，她叫凌紫月吧，这可是我一生唯一的污点，想起这件事情我就感觉对不起老婆，内心一直内疚和不安。秦明问，你老婆知道吗？沈斌说，她不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内疚，现在我对老婆一直很好，是为自己曾经做过的这件事情而深深的内疚和歉意，对不起老婆啊，对不起家庭啊！这种害人精的女人太可怕了。沈斌的一番发自内心的感慨让秦明大惊，自己现在正陷入在万丈深渊里，太可怕了，美女蛇现在正缠着他呢？

秦明此刻心里不安起来，满以为自己有了桃花运，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是一个下三烂。于是就问沈斌：我倒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做这等生意，沈斌说，她曾经和我说他哥哥是精神病，父母经济来源要照顾儿子，她喜欢打扮，钱也不够花。这也是她当时跟我要钱的理由。秦明心中一阵翻涌，竟也掠过一丝模糊的疑问：这女人，为何非要走上这条路？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好像没有提过她的家境。他又想，或许还没有到她露出原型的时候，秦明心中一沉，有点难受，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特别的呕心。于是端起茶杯猛喝了几口。

中午秦明请沈斌在公司门口满堂红饭店就餐，两人喝得红光满面，秦明感觉自己喝多了，特别的难受，打电话让乔丽接自己回家。

七、冷遇孤茶

这些时日，秦明开始理智起来，不带着凌紫月了出去“谈项目”了，他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慢慢疏远这个女人。

早上经过凌紫月的办公室，就看见凌紫月那双眼睛勾魂地看着他，秦明此刻产生的就是呕心。沈斌的遭遇和故事又在他眼前浮现，如果说再对这个女人产生感情的话就是猪狗不如了。现在看见这个女人就会油然而然地产生对乔丽的内疚，所以此刻他的心中最最希望的就是不要再看见这个女人。

怎么办，辞掉她，万一她一冲动就把和自己的事情说出去，那不就身败名裂了吗？自己的家庭或许也就保不住，这个开发公司是股份制企业，所有股份的投资人都希望公司兴旺发达，所以只有偷偷私了比较好。

秦明想，自己也有一点私房钱，什么时候约出凌紫月，和她摊牌，然后请她离开公司，这样一来不再伤害老婆，自己也有尊严，虽然是股份制的企业，自己是头一把手，做好自己尤为重要。

在这些遭受冷漠的日子里，凌紫月作为单身女人也见过几次人家介绍的男人。那天在兰亭茶馆，她的一个女友阿兰请她喝茶，指着对面桌子上的几个男人说，他们都是她的老同事，其中那个高个子叫林子达，老婆去世三年多了，至今单身，现在也在经营技术方面的工作。问凌紫月想不想认识。凌紫月想想这几天秦明对自己的冷落，也感觉到事情不妙，按照自己多年和男人相处的经验，感觉缘分已经到了尽头了，于是就说认识认识也好。于是她们主动走到对面桌子边上打招呼。

林总，这是我的朋友，叫凌紫月，你们认识认识，她现在天友集团公司里工作。

林子达斜着眼睛瞧了一下 ，对凌紫月没有感兴趣，但这个公司是乔丽工作的地方，他下意识的问，哦！乔丽你认识吗，凌紫月心中格登了一下，说，当然认识的，她老公是董事长，怎么不认识呢？林子达说，乔丽是我们大学的班花，有才有貌，也很稳重，你和她在一起工作一定十分愉快。

林子达提到乔丽时那种不自觉的温柔，像一根细针扎进凌紫月的心里。她忽然清晰地看到一道鸿沟：一边是乔丽那样，被爱、被尊重、人生有根基的女人；另一边，是自己这样，靠算计和身体在男人世界里兑换生存资源的浮萍。她不是不渴望林子达那种干净的目光，但她更知道，那种目光从不属于她。 她所有的“魅力”，都明码标价；而乔丽的“魅力”，却是一种无需言说的、与生俱来的权利。而这一刻她感觉到的屈辱，让她更坚定了抓住秦明这棵“大树”的决心。

林总，小凌也已经单身多年了，你们可以做个朋友。

林子达笑了笑说，谢谢，谢谢了，我暂时还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凌紫月涨红了脸很是尴尬。两个人回到自己桌子上，凌紫月就说，这个男人清高，有个儿子，估计也没有什么钱。人倒是长得帅的。

阿兰说，他很有魅力哦！喜欢他的女人可不少呢。凌紫月根据自己的经验，这个男人对她没有兴趣。

凌紫月仔细观察了对面桌子上的林子达，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高学历的文化修养充溢在举止谈吐间，这样的男人不是能够轻松驾驭的，因为但凡这样的男人理智，清高，不好色。他和秦明不是一种类型的男人。

凌紫月原来有自己的打算，想慢慢攻下秦明，让秦明离不开自己了，然后要求秦明和老婆分手，到那时他们之间就能够水到渠成。而最近看见秦明对自己一天天冷淡下来，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也在揣摩，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喝完茶，凌紫月回到办公室里，推开办公室的门，阳光刺眼。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指甲上昨夜的红色甲油有一小块剥落，像伤口上结的痂。

夏云依旧在忙着工作，夏云见到凌紫月回来了就告诉凌紫月，今天董事长秦明在找你，问我你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你去干什么了，就说下午没有看见你。你现在赶紧打电话问问什么事情。

窗外的夕阳很灿烂，往西张望火红的一片，凌紫月心情从沮丧转为欢畅，她感觉秦明还是离不开她的，前些日子的冷落或许他工作有什么不顺心，或许和老婆之间又有什矛盾，今天或许已经艳阳高照了，于是她打开手机拨了秦明的电话。结果没有接电话。她心里想，或许他在应酬，和人家谈事情，忐忑不安了一会她又拨了秦明的电话，依旧是忙音。于是她走到董事长办公室，只见秦明正在写着什么。她走到秦明身边，对秦明说，怎么不接我电话呢？秦明说，我正赶写一个报告，明天和你谈事情。看着秦明一脸严肃，往日的色眼淡然无存，凌紫月也就退出了办公室，因为秦明的霸气她还是有点畏惧的。

八、月楼心澜

乔丽今天接了林子达的电话，说晚上请她去得月楼吃饭。乔丽很爽快的答应了，一是同学，还是初恋，再加上林子达现在孤单一人，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得月楼座落在濠河左岸，窗口打开，柳树成荫，清风徐来，远远望去，高高矮矮的楼宇鳞次栉比，灯光闪烁，五颜六色的，让人心旷神怡，林子达站在窗口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回忆起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路程，想想大学里乔丽的薄情，但自己都没有一改对她的眷恋。

乔丽进来了，一套紫红色的西装，头发烫的大波浪，没有刘海，高高的发型，黑色高跟鞋，白领丽人的打扮，十分大气。

来了，林子达做了一个手势，两人面对面就坐。

林子达不知为何，两只眼睛湿润了，眼睛里闪着泪光，问乔丽，这些年过得还好吧。乔丽看着林子达，也不由由心而生出怜爱之心，叹了一口气说：还好。她不想让林子达知道自己的生活过得不幸福。林子达把老婆最后的情况和乔丽做了介绍，乔丽能够感觉到林子达是一次次表白：你乔丽在我心中的位置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的。可是乔丽想，当初我没有拒绝你啊，你误会了，我后来那样主动的走近你，你却离我而去，无非是你爸爸右派平反了，你是局长的公子了，你头昂起来了。两个人之间就是这样相互误会，于是阴错阳差。毕竟两个人还是有感情的，很自然的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此刻的乔丽，看着林子达的泪光，映照出她早已尘封的、作为“乔丽”而非“秦太太”的那个自己。那一刻的心酸，不仅仅是为了错过的爱情，更是为了那个在现实权衡中一度被自己杀死的、充满生命力的本我。她意识到，自己对林子达的留恋，本质上是对另一种人生可能性的凭吊，是对当下这种“正确而荒芜”生活的无声抗议。这让她最终的“不选择”林子达，成为一种清醒的、充满力量的自我抉择，而非被动的妥协。

你老公对你还好吧，林子达问。

还行吧，过日子的，就那样吧。

你好像不快乐，林子达说出自己的直觉。

乔丽想起这些天来心中的不安，想起秦明夜里不知道和那个女人电话的暧昧，就有一种揪心的痛楚，但家丑不可外扬。秦明还是有头有脸的人，于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顺口说了一句，工作比较烦，其它还好。

乔丽问子达，怎么样，应该找个伴侣了吧。

不急不急，林子达说。

林子达说，假如我们能够走到一起，对我来说，这才是完美的。当然，那就是一个幻想，生活怎么可能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呢，所以这个事情我必须三思而行。

有时候，人们个性上的一个固执行为，一个自尊心的左右，就会导致一意孤行，缘分也就远去，乔丽叹息了一声。

当然，所以现在我也在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子达说完这话，为乔丽加了一点葡萄酒。尽管秦明对自己不忠，有出轨行为，但是两个人经营的这个股份制企业，不能因为彼此的私生活来破坏现在经营上蒸蒸日上的好局面。乔丽是一个顾大局的女人，是一个能做大事的女人。

乔丽心中也有些隐隐的忧伤，当初，在政治就是灵魂的年代，选择了政治；而今天，在物流横流、经济利益决定意识的潮流中，经济至上者乃是一种实在的选择。乔丽永远是一个理智的女人，尽管她心中也有爱，可那爱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地深沉。尽管也有痛，那优越的物质生活早就冲淡了那一点情丝，乔丽情愿带着这些感情的残缺去走完自己的人生之路。

林子达告诉乔丽，自己现在也不轻易选择对象，等孩子工作以后再做考虑。林子达又为乔丽加满了酒，却发现乔丽在流眼泪。林子达把纸巾递给乔丽，两人无语 ，但心心相印。

离开得月楼的时候，酒店已经快要关门了。夜色朦胧，心伤的晚餐，痛苦的相会。

乔丽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秦明在等自己。她想责问，但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想起公司在稳步发展，她手指握得发白，最终选择不开口。苦酒往肚子里咽。乔丽的痛苦的脸色，秦明看在眼里，心中充满内疚，是“觉醒”的前奏。

秦明说：你不太能喝酒的，今天喝多了吧，秦明倒了一杯白开水递送到乔丽的手上。

乔丽能够感觉到秦明对自己的关爱。也感觉到秦明今天的眼神和身体的语言。昏昏沉沉，乔丽倒在了床上。

九、梦醒时分

秦明想起复活小说里的一句话： “人总爱在自欺的梦里贪欢，直到某一眼的撞见，才惊觉，醒着的世界，满是刺骨的凉。”

人一旦梦醒，转变就会是绝对无情的。早上起来，秦明就打了一个电话给凌紫月，约她九点钟到兰庭茶馆谈事情。

凌紫月今天特别的高兴，半个多月来秦明对她的冷漠她至今不知谜底，终于有个机会又和秦明接触，她想，看来秦明还是离不开她，她始终相信自己的魅力所在，那就是她毕竟比秦明老婆小十岁。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的女人呢 ，凌紫月对自己永远充满信心。

早上起来，她就开始化妆，上了粉底霜，然后扑上带有香味的粉，那种粉味道很香，秦明曾经说过她脸上的味道吻起来很舒服，画眉毛，擦口红，最后就是涂眼睫毛，其实不化妆的她不如乔丽好看，但因为化妆的原因，就显示出她与众不同的魅力，那就是特别妖艳。这也是男人为之心动的缘由。

兰庭茶馆九点开门，她是第一个茶客。过了几分钟，秦明来了，今天秦明一身蓝色西装，系了一根紫红领带，特别有男人气质。

坐下来后，服务员就来了，问要什么茶水，秦明说就来一壶碧螺春吧，因为秦明爱喝。凌紫月说，你今天怎么约到这里来了，秦明没有回答。茶水送来了，服务员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就走了。

凌紫月，我今天想和你说，请你离开单位吧，因为我们这种关系，对我的老婆是一种伤害。世界上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的这种关系是不正当的， 应该结束。凌紫月说，为什么要结束，我不愿意。不行，一定要结束，秦明果断的说。你如果一定要结束我就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你的老婆。凌紫月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秦明想，自己做错了的事情，绝对不能伤害到老婆。于是说： 不要多说了，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只要你闭嘴。凌紫月知道男人，在关键的时候，老婆总是在第一位。她知道没有退路了。秦明说了一句，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知道。

凌紫月知道，一定是秦明知道她的老底了，她知道秦明的厉害，于是想还是不要撕破脸皮吧，自己那些事情也是纸包不住火的。你离开这里吧。我们之间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说出去，我给你十万元。

凌紫月一听到给她十万元，马上和颜悦色起来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也是要脸面的。”她心中一松，随即又是一空。松的是这笔钱能解决哥哥的医药费和父母的愁容；空的是一种熟悉的厌倦感。她又成了“那笔钱”，而不是“那个人”。她精心描画的脸，在秦明眼中从来不是容貌，而是一张可议价的票据。她忽然有点羡慕乔丽，甚至办公室里那个同事夏云，她们的痛苦至少是“人”的痛苦，而她的痛苦，是“外表”被使用、被估价、被最终处理掉的痛苦。

秦明和她如此直接，彼此也就话不投机了。秦明说，你一会把卡号报给我，我会汇给你的。然后喝了一口水，站起身来，说了一句，保重吧！然后扬长而去。

看着秦明消失的身影，凌紫月有一点不舍，尽管她的出发点不是出于爱，但有过几次身体上的交媾，她还满喜欢这个男人，因为这是一个有能力的男人。

随后，她嘴角上扬，走出茶馆，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华丽的鬼魅。银行卡在手里发烫。她忽然想利用这笔钱在自己居住的小区里开个小店，她想换个活法，想起被抛弃的内心痛苦，或许很难被人家理解。想想和秦明，她还真的是爱上了他。但自己不洁的污点是男人们最忌讳的。不管怎么说，回家先给父母两万，以解为哥哥治病的需要。她走出茶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孤独。

下午，凌紫月回到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夏云问她做什么，是不是换办公室，凌紫月回答说，我辞职了。夏云不惑。看着凌紫月收拾完东西，拎着两大包行李离开了办公室才知道是真的离开这里了。她心中默默地说，走了也好，祸害人的狐狸精。

伴晚时分，乔丽正整理完与设计院谈话笔记，林子达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有事要面谈，乔丽问什么事，为什么电话里不好说。林子达犹豫了一会后告诉乔丽，今天，原单位的副厂长打来电话，说让他考虑考虑和刘美云是否可以结合，这样家庭就完整了，总不能老是单身。乔丽说：你应该可以考虑，一个单位的，人品彼此了解。林子达似乎还想说什么，叹了一口气说，以后见面再说吧！

秦明推门进来对乔丽说，今天晚上没有应酬，一会儿你坐我的车一起回家吧。

办公室外晚霞似火一般，火红、桔黄。路灯一路忽亮。城市楼宇的霓虹灯也渐次亮起，五彩斑斓的光束扫在秦明别克车窗的玻璃上。

今天，乔丽一改过去坐副驾驶的习惯，坐到后座。汽车发动，朝着家的方向奔驰。

家快到了，秦明放慢了速度。后视镜里，看见乔丽靠在座椅上闭着眼，车窗外的灯光在她脸上分外靓丽，她面部平静，是无法解读的情绪。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家门口的停车线泾渭分明，秦明熟练地熄火，停车。秦明下车后打开后坐车门，手伸进去，轻轻拍了拍乔丽的肩膀。伸手抓住乔丽放在膝盖上的手，传达出去一种温暖。乔丽轻轻抽出手来，然后走出车门。两人同时朝楼上望去，家里的灯亮着，一定是儿子放学回来了。

此刻，所有的心结都丢在一边，一家三口一起吃上一顿团圆饭才是最最重要的。楼道里传来开门的声音：“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乔丽脚步加快了些，朝楼上奔去。

秋韵2023.3.25初稿

2025年12月18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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