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里炊烟䁔

杨义龙

退休后，我和妻子回到了老家。老屋门前辟了一方菜地，屋的前方挖了一口方塘，日子便在菜畦的新绿与塘水的波光里，缓缓淌着。

我是个冠心病患者，胸口的支架像一枚无声的提醒，时刻叮嘱着“慢些，再慢些”。妻子将这提醒刻在了心上，融进了日复一日的琐碎里。翻地种菜这样的力气活，她从不让我沾手，铁锹扬起又落下的身影，在晨光或晚霞里弯成了一道温柔的弧。挑水浇菜时，她总趁我在塘边看鱼的功夫，悄悄把水桶拎进水塘，再一趟趟运到菜地，额角的汗珠滚落，她却笑着说“就当锻炼身体”。

清晨的时光，总裹着饭香。有时我贪睡，她便把温热的早餐端到床头。一碗粥，一碟小菜，都是她精心搭配的清淡滋味。长期服药伤了我的胃，生冷硬的食物碰不得，她便琢磨着法子，把菜园里刚摘的青菜细细剁碎，和着米粉熬成稠稠的糊。翠绿的菜碎混着米香，入口绵软，暖意从舌尖漫到胃里，再漫到心口。

我常坐在塘边的石凳上，看她在菜园里忙碌，看她弯腰侍弄那些瓜果蔬菜，看她转身时，鬓角的头发在风里轻轻飘动。岁月在她身上刻下了痕迹，却也沉淀出最醇厚的情分。这世间的浪漫，从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老屋炊烟里，她为我端来的一碗热粥；是菜园阡陌间，她替我扛起的那把铁锹；是漫漫长夜里，她记挂着我胃疾的辗转思量。

老家的日子，平淡如塘水，却又温暖如炊烟。有她在身边，纵使胸口的支架无声伫立，我也觉得，往后的岁岁年年，皆是安稳，皆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