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苦与甜

平淡人生

文/赵仲强

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几十年来，从未真正离开过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这条蜿蜒流淌的河。乡音在耳畔萦绕，炊烟在眼前起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乡亲们脸上的皱纹里藏着辛劳，眼底却总闪着希望的光。这方水土的苦与甜，早已和泥土的气息融为一体，深深沁入我的骨血，刻进灵魂深处。

乡村人的甜，是刻在骨子里的乡情与眷恋。无论在外漂泊多久，脚步一旦踏上村口那条熟悉的小路，心便悄然安定。老槐树依旧挺立，瓦房静默守候，一声乡音叫唤，如暖流涌遍全身。握住父母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抱起翘首以盼的孩子，一句“可算回来了”，便让所有疲惫烟消云散。一桌粗茶淡饭，几盏家常小菜，话着琐碎家常，暖意便从舌尖蔓延到心底。那田埂上的风，也仿佛裹着蜜，吹得人眼眶发烫，心头发甜。

乡村人的苦，是守着故土却难安生的无奈。满怀憧憬归来，转身却面对生计的困顿：城里的工作辞了，村中却只有零星农活，收入微薄且不稳。孩子上学要钱，老人看病要钱，柴米油盐样样要钱，口袋却日渐干瘪。曾想“守家尽孝”，如今却成了“守着家，养不起家”的窘境。村里产业匮乏，归乡者多靠体力谋生，城里学的本事无处施展。想学果树修剪、电商卖货，却无人引路，或所学不切实际，奔波多日仍难觅一岗。空有一身力气，却如困在田埂上的牛，挣不脱无形的绳索，只能蹲在地头，望着天边发呆。

更磨人的，是心头的委屈与沉默的煎熬。乡邻间低头不见抬头见，无所事事常招来闲言碎语，“在外混不下去才回来”的风凉话，如细针扎进心窝。想再外出打拼，抬眼却见父母佝偻的背影、孩子依依的眼神，脚步便沉得迈不开。委屈只能咽下，夜里独对明月，愁绪如藤缠绕，辗转难眠。更难的是两头无依：城里欠薪讨不回，失业补助轮不上；常年在外，连种地都生疏了，回不去城市，也难扎根乡土。村医务室看不了大病，孩子进城读书手续繁琐，桩桩件件，压得人喘不过气。乡愁本是甜的，可掺了现实的苦，便成了五味杂陈的滋味。

可再苦，乡亲们对土地的深情、对好日子的期盼，从未熄灭。每天清晨，他们依旧扛起锄头走向田间，为果树浇水，为庄稼除草。指尖触到泥土的那一刻，心便踏实下来。他们盼着有份稳定的活计，靠双手挣来养家糊口的钱；盼着有人教真本事，让汗水不白流；盼着看病不再难，孩子上学不再烦，生活有保障，心里有依靠。更盼着，能守着老家，陪着亲人，把日子过出滋味，让乡愁里少些无奈，多些甘甜。

我是乡村人，装着乡亲们的笑与泪，懂他们的苦，也懂他们的盼。只愿好政策能多走几步，走进村口，走进田埂，走进每一户人家的门槛。多些实在产业，多些稳当岗位，多些实用技术培训，补上医疗、教育、就业的短板。让乡村的甜更浓，苦更淡；让守望不再孤单，归途不再艰难。愿乡音常绕耳，炊烟依旧升，乡亲们在故土之上，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满是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