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住院杂记--我的病友们和他们的护工们

单簧管波尔卡（拒私聊）

文字/刘传新

编辑/刘传新

音乐/网 络

图片/网 络 刘传新

清晨五点半左右，已养成习惯，从不睡懒觉和赖床的作者（许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生物钟准时提醒自己起床了，抬手打开床头灯。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尽量不打搅护理了隔床的老太太，刚刚入睡不久的护工和其他病友，进入卫生间洗漱和大小方便完毕，整理完被褥，就往楼下食堂赶去吃早餐。

住院部走廊还沉浸在灰朴朴的晨光里。病号们还在沉睡中，淡淡地消毒水的味道裹着窗户缝里穿过的湿冷空气，鼻腔里总有点发紧。护士站的打印机偶尔发出“滋滋”响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冽。

保洁员推着拖把车，轮子碾过浅蓝色的地面，留下两道湿痕，很快被中央空调散吹出的暖风收干。夜班护士刚查完房，十三床林工的监护仪闪烁的绿线轻轻，有节奏，不停地跳着……

空气中混杂消毒药水和水蒸气的味道和各房间里发出的或弱，残强，或高，或低，或时断时续似吹哨般的鼾声……。

楼层数部电梯，随按随到，没有早，中，晚餐时那样拥挤，起码得等半小时才能费劲得挤上。好在食堂就在大楼的底楼，免除了出门遭受清晨湿冷冬雨的罪……

八点刚过，第一缕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影，把走廊慢慢烘暖。有人扶着走廊两边的扶手慢慢地练习行走，有人不顾他人还在休息边在走廊里走着，边大声地打着手机。似别人不晓得他究竟做了多大的“生意”？大清早就忙着谈业务。安静里蕴藏着细碎的生机和烦燥。



吃完早餐回到病房，值夜班的护士和白班护士在护士长的带领下，到各个病房办理交接手续，一边叮嘱病人收拾整齐自己的东西，尽量放进各自的床头柜。似部队每天早上检查内务一般。

九点钟左右，在科主任的带领下和专家或实习医生们，各自的主治医生一干人等，轰轰烈烈，浩浩荡荡，例行公事般地到各个病房开始查房完毕。

然后，病人们躺在各自病床，开始了新一天的各种治疗。护士们推着护理车，给病人们或输液，或送药，或扎针灸，或各种医疗器械做恢复恢复性治疗。开始了周而复始的针对性治疗。



作者的这个病房有三张床位，临时加了一张床。作者是十五床。其他两人都是病情各异，因涉及个人隐私，不宜用文字公开。

十四床是一个七十七岁的老太太，入院时由ICU（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大小便不能自理，进食都是由打碎了的流食，还必须一勺一勺地由人喂。老太太生育了三个女儿，对母亲个个都十分孝顺。

入院的第一天，小女儿和她的儿子照看老太太。小女儿坐在母亲床头，几乎一夜未眠，每两个小时替母亲翻身直至天亮，她的儿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近一米八大个的外孙蜷缩在病房坐卧的两用床上，陪着妈妈照看外婆。直到冬日的晨光照进室内。孝顺的中国传统，已黙默地用无言的实际行动，在她们家第三代得到了传承。尤其令作者感动的是，为防止母亲白天睡觉，晚上清醒不睡影响他人，小女儿竟手执手机站立近半个小时，给母亲播放她喜欢的老歌……

老太太的床边，从不显得冷清。她的三个女儿，轮流值守在母亲身边。梳头擦身、翻身按摩、喂饭换尿不湿，这些繁琐又磨人的活儿，她们做得细致又耐心，没有半点的不耐烦。下午还得推母亲去楼上做恢复性的理疗。

她们家的三个女儿各有特色：

大女儿沉稳内敛而有耐心，总是最后一个离开病房；

二女儿和她那位豪爽的黑龙江丈夫，每天都是早早的提着保温桶赶来病房——里面是精心烹制后打碎的早中晚餐，软烂鲜香，全是为老太太量身准备的餐食。

她们的女儿也来看望外婆，凑在床头，轻言细语地跟老人聊着家常，声音柔得像春风。看着这一大家人围着病床忙前忙后，女儿孝顺，女婿尽心，孙辈贴心，病房里满是暖暖的爱意，这一刻才真的懂了，所谓花好月圆，岁月静好，不过是家人相守、孝心相传的寻常幸福……



十三床老林，退休前是一位搞设计的船舶机械工程师。一辈子与图纸和机械为伴，他的言语不多，极少与人沟通，脸上常挂着笑容。颇有知识分子的内敛和沉稳。瓜字脸，冷俊的他，年近七十的他年轻时肯定是一个帅气，俊朗的大帅哥呀！不晓得当年是多少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

林工已年满古稀的妻子焦急的送他入院时，跑上跑下办理入院手续，又来回跑医生办公室，询问丈夫的病情和治疗方案。

年青时从事团委和保卫科工作的她，完全不似年逾古稀的小老太，身形从容不局促，步态轻缓似一位年青的少妇却有分寸，不疾不徐的样子，自带稳的松弛感，眼睛清亮而笃定，不慌不忙，听人说话时，神情专注从不打断别人说话，一幅知性女子的端庄模样。

她待夫温和共情，却有自己的主见和原则，遇事不退缩、不依附，能独当一面，也懂得包容他人；

已是老年的她少了青涩，多了从容，动作轻柔，聊起过往不卑不亢，谈起她们的夫妻生活和她的丈夫眼里有光，眼角的细纹里，全是岁月沉淀的温柔与底气。

她每天坚持给丈夫送饭，稍作休息，又匆匆赶回去接即将放学的外孙。竭尽一个妻子对丈夫的责任，也藏着对丈夫和家庭最深沉绵长的爱……

他们的女儿，身材高挑，足有近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相貌极像父亲，自带几分沉静气场。一进病房，她先轻声走到输液的父亲床前，细声询问身体状况，又转身赶往医生办公室，细细打听主治方案，一言一行都透着细致妥帖。中国人讲求的孝顺本分，还有代代相传的良好家风，全在她身上静静彰显，藏在每一个关切的眼神里，落在每一步踏实的行动中。

这一家人没有轰轰烈烈的故事，却在柴米油盐的琐碎里，把责任扛在肩上，把爱意藏在细节里。妻子竭尽温情护丈夫周全，女儿竭尽孝心承家风暖意，岁月沉淀下的，却是最真挚的相守，最动人的寻常烟火。



护工老X和他女儿，是从重庆市长江边奉节县来的中年汉子。瞿塘峡的风浪与山城的坡坎，在他身上刻下了分明的韧劲，那双眼睛亮堂有神，透着股藏不住的聪明，偶尔转动间又闪过几分农民式的狡黠，着实让人觉得亲切。他总爱说自己“守着长江长大，爬坡上坎惯了”，这份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利落，也融进了他九年的医院陪护生涯。

九年时光，足够让一个外乡人摸清医院的每一条走廊，也足够让老X射线把护工这份活从“体力活”干成了“技术活”。他手掌厚实有力，翻身为病人调整姿势时，总能精准找准发力点，一手扶肩一手托髋，动作稳当得很，连卧床久了的老人都夸“老X动手，比自家孩子还让人放心”。遇到不能下床的病人，他更讲究，搬运时必定保持肢体平直，绝不马虎分毫，用他的话说：“这可不是蛮干的活，得懂些门道，才不耽误人家康复。”

老X的“狡黠”，其实全是体恤人的小聪明。遇到心疼陪护费的家属，他都会主动说“我多跑两趟，你们不用特意过来，省点路费。”

经过他和女儿小X的精心护理，十三床的林工由刚入院时不能下床大小便，到最后能在老X独自一人的搀扶下，能到卫生间大小便，与入院的当天，需四个人的搀扶形成了鲜明对比；十四床老太太刚入院时不能下，在他和女儿的护理下，已能下床用手推车推至走廊，扶着走廊的把手走一圈。还手拉手教老太太走路，那架式如俩人跳交谊舞一般。得到了病人家属和病友的赞许。

老X的女儿小X，白天忙完擦洗、喂食、陪诊这些琐事，一对二的护理（十三床，十四床）晚上就睡在病床旁的陪护小床上，病人稍有动静和呼唤，她立马惊醒。在医院里的日日夜夜，她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也见证过不少康复奇迹，手上磨出了茧子，心里却揣着柔软。她说：“我们干的就是力气活和良心活，病人把身子托付给你，就得竭尽心力护理。”

这份从奉节长江畔带来的朴实与坚韧，在日复一日的病房坚守中，化作了最暖的光，也照亮了患者的康复之路。

通过他们辛勤的付出和劳动，也得到了回报：改善了他们的生活（在市里买了房子）也减轻了病人家属的负担。还受到了病人家属和人们的尊重。



入院的第一天，手续是妻子匆匆忙忙办妥的。看着她跑前跑后、满眼担忧的焦虑模样，作者心里暖暖的。心里暗自打定主意：往后诸事，尽量自理，绝不劳烦她和儿子特意赶来陪护、送饭。

医院本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走廊里脚步匆匆，病房内人员流转，环境繁杂难辨。加之目前甲流肆虐，本就是传染病的高发之地，每一处公共区域、每一次接触往来，都藏着未知的风险。

只要他们身体健康，平日里各自忙着工作和生活琐事，何必让他们踏入这充满隐患的环境，徒增感染的可能？这份担忧，比自身的病痛更让人挂心。

虽说患病时间较长，且行走略有不便，但起身、洗漱、用餐这些日常琐事，自己尚能从容应对。输液，换药时及时呼叫护士，闲暇时靠在床头戴着耳机听听音乐，卧在床上静静地休养，日子简单却也安稳。

少了家人的陪伴，固然有几分孤单，可一想到能护他们周全，不让他们为我奔波受累，更能避开潜在的健康风险，心里便多了几分笃定与踏实。

从三号入院做恢复性治疗至今已经十三天了，妻子今天来院办理出院手续。

病房里发生的一切。时时刻刻都在感动着我，

医院的长廊里，永远交织着两种声音。一边是病床旁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伴着家属轻声的宽慰，熬着一个个盼着好转的长夜；另一边是诊室门口的沉默，或是走廊尽头压抑不住的呜咽，藏着生命里最痛风的遗憾。

消毒水的味道终年不散，却盖不住人间的悲喜——新生的啼哭混着痊愈的笑谈，离别的叹息裹着未说尽的牵挂，这里是生命的渡口，渡着无数人来来去去，也装着最真实的人间烟火。

作为治病防病、保障人们健康的医院，它见证了康复了的人们满怀喜悦的出院，去迎接新的美好生活，也见证了痛失亲人，阴阳两隔，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谨以拙作，献给同室的病友和护工朋友们，祝你们早日康复，岁岁安康无疾苦，朝朝顺遂有欢颜；

护工朋友皆顺遂，岁月温柔常相伴，平安喜乐度流年，万事顺意福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