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孤雁

《我陪姐夫逛市场》

作者：詹跃国

2025年12月18日

于Z285次列車上

2025年12月15日，我回到了阔别49年的故乡——罗井坪。天刚擦过一层薄亮，姐夫就拎着个竹编的菜篮子来敲门了。竹篮边儿磨得发亮，是他用了十几年的老物件，提手处缠着圈蓝布条，说是怕硌手。我笑他，现在谁还拎这玩意儿，超市塑料袋一装多省事。姐夫撇撇嘴，塑料袋不透气，青菜捂半天就蔫了，哪有这竹篮子敞亮。

我们去的是位于资水河畔中段北岸的武潭镇老市场，不是那种规整的生鲜超市，是搭着雨棚、摆着水泥台子的露天场子。刚走到入口，就被一股子混杂的味儿裹住了——新鲜的鱼腥气、蔬菜的清冽气、炸油条的油香，还有摊主们扯开嗓子的吆喝声，乱糟糟的，却透着一股子让人踏实的热闹。

姐夫熟门熟路，先奔着张婶的青菜摊去。张婶的菜都是凌晨从自家菜园子里摘的，带着露水，小白菜的梗子嫩得能掐出水，菠菜的根上还沾着湿泥。“老张，给我称两把小白菜，要最嫩的那种。”姐夫蹲下身，手指扒拉着菜叶子，专挑那些裹着芯儿的。张婶麻利地拿起秤，秤杆翘得高高的，又顺手塞了几根香菜进去，“送你的，炒着香。”姐夫也不客气，笑着道谢，又跟她唠了两句家常，问她家孙子开学了没。

往前走两步，是卖肉的王大爷。案子上的猪肉红白分明，挂着的排骨剁得整整齐齐。姐夫不着急买，先伸手按了按肉的弹性，又凑过去闻了闻，这才指着一块五花肉说：“要这块，肥瘦相间的，回去做梅菜扣肉。”王大爷拿起刀，“哐哐”几下就切得方方正正，刀刃上的寒光晃了晃，又顺手剁了一小块肉下来，“添点，给孩子熬粥吃。”姐夫摆摆手，“不用不用，够了够了，家里就老两口。”

我跟在姐夫身后，看他跟每个摊主都能唠上两句。卖鱼的老李，他记得人家儿子在外地打工；卖豆腐的大嫂，他知道人家的豆腐是凌晨三点磨的。他不纠结几毛钱的差价，却在意菜新不新鲜、肉香不香。路过一个卖早点的摊子，他还买了两根油条，递我一根，热乎的，咬一口，酥得掉渣。

逛到市场尽头，竹篮子已经沉甸甸的了。小白菜、五花肉、刚出锅的豆腐，还有几个圆滚滚的土鸡蛋。姐夫拎着篮子，脚步慢悠悠的，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阳光穿过雨棚的缝隙，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也落在篮子里的菜蔬上，暖融融的。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明白，姐夫逛的哪里是市场。他逛的是一蔬一饭的踏实，是街坊邻里的熟络，是藏在烟火气里的，最寻常也最珍贵的日子。

后启：一篮鲜蔬，半巷烟火，藏着的何止是三餐四季。欲知姐夫的梅菜扣肉，又引出了怎样的家常故事，且看下一章更有滋味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