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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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里，我靠窗坐着，看楼下停车场那辆“坦克蓝”宝马像一尾困在礁石间的鱼。车主是位年轻女士，踩着细高跟一路小跑而来，手里的钥匙串晃碎了满地阳光。

　　她拉开车门坐定，挂挡——左右两车夹成一道窄缝，像给宝马套上了紧身衣。第一把向右打死，车头刚探出又急刹；第二把回正，车尾几乎贴上后杠。如此七八个回合，车子像被施了咒，越挪越歪。

耐心终于耗尽，她索性放弃侧方，瞄准后方空位想直接倒进去。谁知退到通道中央，左侧是墙，右侧是车，方向盘在手里忽然烫得像烙铁。进退不得间，她深吸一口气，挂D挡，宝马轻哼一声退回原点，绕了大半圈，才终于从夹缝里游了出去。排气管吐出一缕薄烟，似一声轻轻的叹息。

　　想起刚拿C1照的邻家妹妹，把哥哥的手动越野当碰碰车开。起步连熄四次火，第五次车子猛蹿出去，差点给前车宝马的尾灯涂上“口红”。宝马司机跳下来输出十分钟国粹，小姑娘攥着方向盘，手汗浸湿了掌心，腿抖得连离合都踩不稳。当晚她朋友圈更新：“本仙女今日封车，谁劝谁是狗！”

　　还有位女同学，驾照到手半年，只会笔直向前开。一到倒车环节就急切呼唤丈夫：“快来，我的车又没有屁股了！”她老公骑着小电驴呼啸而至，像极了职业道路救援。

　　另一位女同事，提新车第一天热情邀老吴试乘。红灯亮，她一脚急刹，老吴“咚”地一下头撞到前面的椅背上；绿灯亮，却扭头认真问：“现在能走了吗？”老吴笑到拍窗：“红灯停绿灯行，幼儿园孩子都比你背得熟。”

到了目的地，面对三个连排空位，她决心把车像飞机一样平稳滑入。来回揉了十几把方向，终于——“咚”一声轻响，车尾与电线杆完成了历史性会晤。她下车摸摸保险杠，自我安慰道：“首撞成就达成，此后皆是坦途。”

　　窗边，我的咖啡早已凉透。停车场里，那抹坦克蓝早已不见踪影，只留地上一道道新鲜的胎痕，像谁用橡胶写下的草书注脚——

纵使技拙，纵然迟疑，她们总还是一脚油门、一把方向，将自己从生活的窄缝里开了出去。这一次生涩，下一次便稳些；今日的狼狈，都会变成明日的从容。

轮胎印不断覆上新痕，而每一次起步，都是新的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