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遇见，一程散落

倪小婷

人生本就是一趟轰隆向前的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碾过岁月的铁轨，从驶出起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趟旅途里会有络绎不绝的上车人，也会有悄无声息的下车人。没有谁能陪着谁，从起点的汽笛鸣响，一直坐到终点的暮色沉沉。

今年，我一头扎进了直播的浪潮里，守着一方小小的屏幕，唱着自己喜欢的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就在那段兵荒马乱又带着点孤勇的时光里，遇见了一些人。他们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推开我这趟名为“直播”的列车车门，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落座，成了我那段日子里最特别的同行人。我们隔着冰冷的网线，分享过直播间里寥寥数人的冷清，也感受过偶尔被点赞刷屏的喧嚣；我们聊过直播卡壳时的窘迫与慌张，也分享过涨粉几十个的微不足道的喜悦与期待。那些交集算不上轰轰烈烈，甚至连清晰的模样都快要在时光里模糊，却也真实地在我的记忆里，刻下了浅浅的痕迹。

那时候的我，总抱着一点天真的念想，以为这些人会在我的列车上多待一阵子。以为那些隔着屏幕的陪伴，能像窗外的风景一样，慢慢铺展，久一点，再久一点。我甚至偷偷想过，等直播间的人气再旺一点，等我们再熟悉一点，或许还能隔着冰冷的屏幕，分享更多生活里的琐碎与温暖。可绿皮火车从来不会为谁停下前行的脚步，车轮滚滚，时光也从来不会为谁驻足片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本不算拥挤的车厢，开始慢慢变得空旷。

有人悄无声息地就下了车，没有一句告别，也没有一次回头，仿佛从来没有登上过我的列车，也从来没有参与过我的那段时光；有人留下一句淡淡的“最近忙，就不来了”，便彻底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再无音讯；还有人，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头像再也没有亮起过，就那样安静地退出了我的生活。我看着那些空荡荡的座位，椅背上仿佛还留着曾经的温度，心里难免会生出些许怅然。手指悬在屏幕上，好几次想发一句问候，最后还是默默收了回来。

后来我才慢慢明白，这就是人生的常态。我们都是彼此生命里的匆匆过客，在某一段路途中偶然相遇，并肩看过窗外掠过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又会在某一个岔路口，挥手作别，分道扬镳。那些曾经的同行时光，美好是真的，短暂也是真的，留不住，更是真的。

再后来，我关掉了直播间，停掉了每天的开播提醒，也算给自己这趟颠簸摇晃的列车，换了一条平稳宽阔的轨道，驶向了名为“安稳”的远方。我开始学着不再留恋那些远去的背影，不再执着于那些留不住的人和事。

如今再想起那段时光里的相遇，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波澜。我知道，那些人或许也在自己的人生列车上，遇见了新的同行人，看过了新的风景，奔赴着新的远方。而我，也会带着这些相遇的印记，继续向前走。

这趟人生的绿皮火车，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去者不追。有人来，我满心欢喜地迎接，陪他走过一段路，看过一段景；有人走，我也坦然相送，不纠缠，不遗憾。毕竟，留不住的，本就是人生的常态。那些曾经的遇见，就像散落在岁月里的星光，虽然不能照亮整个漫长的旅途，却也在某个漆黑的夜晚，温暖过我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