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清流翠色] 李东川摄</b></p> <p class="ql-block"><b>看到了这条翠竹掩荫的河流，我就想起了15岁那年在南广河上的难忘经历。</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次的南广河之行，大伯与其说是干运输活儿，还不如说是陪着我们玩。</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南广河的航船很多，说船流如织，可能有点夸张，说川流不息似乎更确切一点，</p><p class="ql-block">大伯说当河面上起风时，或上行或下行的船，撑起白色的黑色或深褐色的帆，这南广河上那星星点点的船帆，像银河的星星真是令人陶醉。</p><p class="ql-block">每当这时总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句“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的歌词。</p><p class="ql-block">而此时南广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因没有一丝风，桅杆上的帆都垂在杆下端，只能靠摇橹划浆帮着船只行走。</p><p class="ql-block">南广河的水流除了急流险滩外，大多数河段水的流动是平缓的。</p><p class="ql-block">太阳光下南广河的水清澈透明，木船贴着水面滑行。站在船尾的大伯摇着橹板，随着大伯臂膀的轻轻摇动，橹板带起一串串亮晶晶的水珠，在阳光的映照下宛如粒粒珍珠，在水面上跳动，再没入水中。</p><p class="ql-block">大伯就这样慢悠悠的一起一伏地摇动着橹，翻动的橹板在河面上漾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p><p class="ql-block">四个小伙计分列船舷两旁，用力摆动着浆，随着“嘿哟嘿哟”的号子声，桨板一起一落，搅起阵阵浪花，荡起了一串串漩涡。</p><p class="ql-block">崖壁上那些悬棺桩孔和停放在洞穴中的棺材，在我们眼前慢慢掠过，不由的让人想起那些久远的岁月，生发出无限的感慨。</p><p class="ql-block">有一只水鸟（当地叫打鱼郎）从水面上掠过，只见它一头栽进水，待飞出水面时已经有一条白花花的鱼在它嘴里翻滚挣扎了。</p><p class="ql-block">这河上来往行船的号子声和划浆激起的波浪拍岸声，惊起了岸上树林中的鸟儿，它们惊叫着扑棱棱地掠过山林。几只白鹭慢悠悠的飞过水面朝着竹林深处飞去。</p><p class="ql-block">下午时分，突然就起风了，风不大，但足足可以鼓起船帆，船工们赶紧解开系在桅杆上的吊绳，升起了船帆，刚才还略显单调的河面突然就有了色彩——在那些白色的黑色的褐色的船帆点缀下，河面一下变得生动起来。</p><p class="ql-block">就在这时幺妹儿拉了拉我，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船的后方河流拐弯处，突然冒出了一点红，原来是一张红帆，在阳光的照射下，红彤彤的，在碧波荡漾的河面上分外显眼。</p><p class="ql-block">在风的鼓动下，船在水面上缓缓滑行，伙计们放下了摇动的浆，掏出叶子烟，盘着腿坐在舱板上，悠闲自得的吞云吐雾起来。</p><p class="ql-block">掌舵的大伯难得有这么一刹刹的清闲，把摇动的橹搁在舱板上忙掏出烟叶卷起来。</p><p class="ql-block">这真是水路上少有的清闲时光。</p><p class="ql-block">是看见了什么吗？突然船上那位年轻船工清了清嗓子，就朝着大山吼了起来：</p><p class="ql-block">那天我正从你门前过，幺妹正用眼睛按（这个“按”，太形象了，妙！）倒我，我心想带她去钻苞谷林，又怕娘妈放狗来追我。这晚上的蛤蟆叫得好难过，想着妹儿我都睡毬不着。我翻着轱辘毬爬起来，悄悄蹲在你家的墙壁角。妹儿的“蒲憨”（呼噜）飞出了窗，扯得我心好热和。那狗冲着我“嗷嗷”叫，还想扑过来咬我。我跳起来就给它几窝脚，我听到妹儿的吆喝声，吓得转身就跑，滚在了水田头。</p><p class="ql-block">这是一首地地道道的川味儿山歌，在四川山区，是苗族聚居的地方，他们能歌善舞，很多山歌都是触景生情信手拈来唱出来的。</p><p class="ql-block">在他风趣幽默的山歌声里，我的目光四下扫动着，果不其然在河对面的半山坡上，我看到了一个身着苗族服装的姑娘正走在崎岖的山路上。</p><p class="ql-block">因为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那鲜艳的民族服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叮咚作响的银饰和阿娜多姿的身材，给人们带来无限美好的想像。</p><p class="ql-block">“三娃这是想媳妇了”，正在船尾抽烟的大伯突兀地来丄了这么一句，立刻引起了那几个小伙计的哄笑。</p><p class="ql-block">应该是三娃的歌声吸引了河上来往的行船吧。我看到一条顺流而下船的船舱有一位外国人探出了半个身子，正举着相机朝着我们拍照。</p><p class="ql-block">那时是很少见到外国人的，我和幺妹高兴的使劲摇摆着手和他打招呼。</p><p class="ql-block">只听他大声用蹩脚的汉语夹杂着英语叫道“哈啰哈啰好听好听”，看来他是叫刚才那首山歌打动了。</p><p class="ql-block">一听这外国人叫好，三娃更来劲了，扯开嗓子又唱了起来，声音更高亢了：</p><p class="ql-block">哥哥想啊妹妹心头醉</p><p class="ql-block">妹妹的歌声啊甜甜的味</p><p class="ql-block">若能与妹啊常相伴</p><p class="ql-block">皇帝的贵妃也不换</p><p class="ql-block">这应该是四川民歌，和山歌的调调不一样。</p><p class="ql-block">他这一唱不要紧，竟引得山路上那位妹妹也唱开了：</p><p class="ql-block">妹妹早已把哥啊装在心</p><p class="ql-block">哥哥你大胆地呀把妹妹啊追</p><p class="ql-block">追到花前月亮下</p><p class="ql-block">我们一起相依偎</p><p class="ql-block">谁也没想到山上那位妹妹会对歌，搅得对面船上那位外国人“呼哩哇啦”兴奋地在船上舞动起来。</p><p class="ql-block">就连南广河的河水也荡漾超了美丽的波纹。当前些年我看到日本科学家放音乐给水听，激起了水的阵阵涟漪时，我就想起那位美丽的苗族姑娘的美妙声音，和声音激起河水的舞蹈。</p><p class="ql-block">我和幺妹儿则用脚使劲地拍打着水面兴奋的“嘿嘿”的笑。</p><p class="ql-block">当我们两条船擦身而过时，我清晰的听到了“咔嚓咔嚓”清脆按动快门的声音。</p><p class="ql-block">很快他乘的船就从我们眼前一闪而过，当他的船漂出好远好远时，我还听到他那带有兴奋味儿的“呼哩哇啦”的动静。</p><p class="ql-block">这是在那个年代我见到的唯一的外国人。</p><p class="ql-block">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其实在上世纪二十年代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有不少西方人来到宜宾，他们在这里建教堂，建医院办学校。</p><p class="ql-block">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把一生献给了这片土。</p><p class="ql-block">但在那个年代我们一点也不知晓他们曾经为我们做过的这些事情。</p><p class="ql-block">前些年我在考证珙县的有关历史时，无意中发现了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人类学、古生物学学家，中国名字叫做葛维汉的外国人，即当时成都华西协和大学博物馆馆长，曾来珙县考察调查僰人悬棺葬，开创了川南悬棺葬率学术研究的先河。</p><p class="ql-block">我想他那时候来珙县考察时，肯定会在茶马古道上骑过响着铜铃声的马；也肯定在南广河乘过这里的船；也一定听到过南广河纤夫的号子，和船工们唱的那些与姑娘有关的情歌。</p><p class="ql-block">莫名的我想起那句著名的“别了，司徒雷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待续</b></p> <p class="ql-block"><b>曾经的青山碧水白帆点点，像梦一样永远留在了我心头。</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2025年12月18日</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