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园里的扁担声

陈恩睿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冬园里的扁担声</span></p><p class="ql-block"> □ 瑞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记事起,家里的菜园子,就总晃动着母亲浇菜的身影,忙忙碌碌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菜园,是开荒辟出来的小片天地,生产队按人口管控着面积,多一分都不行。我家的菜地散在村东、村西、村南,临着水塘与水田,翻土、下种、浇水这些细碎活儿,向来是母亲一肩挑。这是村里的风气,男女各有分工,男人们管着给菜园筑围栏、挖沟壑,在边上种满剑麻和带刺的植物,防猪牛糟蹋;犁地耙地的重活,也由他们接手。浇菜这种日日要忙活的事,便落在了女人们的肩上。</p><p class="ql-block"> 冬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挑起水桶往菜园去了。村南边老供园那片菜地离取水的深田不过十米,可从村里到菜地,必得蹚过那片三四十米长的深水田,这是绕不开的路。海南的冬天没有北方的冰天雪地,却也透着干冷的劲儿,村民们没有像样的保暖衣物,手脚沾了冷水,皲裂是常有的事。</p> <p class="ql-block">  我总忘不了母亲的手和脚,一到冬天就布满细碎的裂口,深的地方渗着血丝,看着就让人心疼。那时没有什么好用的护肤品,除了用植物叶子擦揉,家里也好不容易备下的雪花膏和双氧膏,这成了母亲的宝贝。她总在歇晌时,用指甲抠下一点膏体,小心翼翼地抹进裂口深处,痛感能稍稍缓解些。可第二天清晨,她照旧会挑起水桶,走进那片寒气浸骨的水田里。</p><p class="ql-block"> 挑水的扁担压着母亲的肩头,吱呀作响。水桶晃悠悠地掠过水面,溅起的水花沾在她的裤脚和手背,冷风一吹,刺骨地疼。那些刚抹过药膏的裂口,经了冷水浸泡,怕是又要疼得钻心。可母亲从没喊过一声苦,连半句怨言都没有。她只是默默地把水一勺勺浇进菜畦,看着嫩绿的菜苗沾着水珠,眉眼间便漾起淡淡的笑意。</p><p class="ql-block"> 为了让一家人的餐桌上能添上几碟新鲜蔬菜,母亲就这样在冬日的寒风里,在湿漉漉的田埂上,日复一日地奔波着。干裂的手脚是她的勋章,沉默的脊背扛起了一家人的烟火。</p><p class="ql-block"> 如今岁月走远,母亲挑着水桶在冬园里穿行的模样,却愈发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那晃动的水桶,吱呀的扁担声,还有她手上深深浅浅的裂口,都成了我记忆里最温热的印记,从未褪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2025年12月18日 星期四 十月廿九 于海南海口)</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