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那枚鲜红的印章,像一滴凝固的血,烙在蓝白交织的底纹上。它不单是署名,更像一种宣言——属于一个时代的重量,压在纸面,也压进历史的缝隙里。我每每看见这样的印迹,总想起李苦禅先生画案前的那一方朱砂,落笔千钧,从不轻浮。那是艺术家的底气,也是乱世中不肯低头的骨气。</p> <p class="ql-block">松下苍鹤,独立寒秋;空中雄鹰,振翅欲飞;还有一幅无题之鸟,静静栖于枝头。三幅水墨并列而挂,金底衬托出岁月的温度。1930年的风霜早已浸入纸背,可那鹤的羽、鹰的眼,依旧鲜活如初。这些画不是装饰,是精神的写照——松鹤延年,是文人的寄托;鹰击长空,是战士的呐喊。李苦禅笔下的鸟,从来不只是鸟,它们是灵魂的化身,在战火与墨香之间,展翅不息。</p> <p class="ql-block">翻开那本旧画册,《清洪图》里一碗一盏,静默无言,却似有千言万语藏于其间;《群鱼图》中几尾游鱼,轻盈穿梭,仿佛能听见水波荡漾的声音。画册摊在木桌上,光影斑驳,像时间本身在低语。右下角那枚红印,轻轻一点,便将艺术与使命连成一线。这不止是创作,更是记录——用笔墨守住文化的根脉,在动荡年代里,画出一片清澈的水域。</p> <p class="ql-block">《漫画群鹰图》,四只鹰立于山石之上,或昂首、或回眸、或展翼、或敛羽,姿态各异,却都透着一股桀骜之气。淡雅山水作背景,反衬出它们的凌厉与孤高。1933年的中国,山河破碎,军阀混战,百姓流离。李苦禅画鹰,不是为了赏玩,而是借鹰抒怀。那鹰,是他心中的民族魂,是不肯屈服的意志,是在黑暗中仍要撕裂长空的勇气。</p> <p class="ql-block">另一幅《漫画群鹰图》中,三只雄鹰立于苍茫天地间,上方题写着遒劲的书法,下方则写着他对时局的感慨。红框装裱,如同为这幅画披上战袍。旁边的书画静静陈列,仿佛一场无声的集会。那一刻,我知道,李苦禅早已超越了“画家”的身份——他是以笔为枪的人,用鹰的影子,刺破阴霾的天幕。</p> <p class="ql-block">几尾游鱼,在淡蓝与墨黑交织的水中穿行。左边那条最大,身形矫健,仿佛正引领着身后的同伴逆流而上。上方题字飘逸,右下角朱印如心跳般沉稳。这哪里只是鱼?分明是生命在压迫中的奔涌,是希望在沉寂里的游动。李苦禅画鱼,不画静止的标本,而画活着的意志。哪怕世界浑浊,也要游出自己的方向。</p> <p class="ql-block">他穿着深色中式长衫,站在素白背景前,目光如炬,神情肃然。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右下角那一枚红印,像一枚徽章,标记着他的身份与担当。下方写着:“李苦禅以画展与兼课”。短短数字,道尽一个艺术家在时代夹缝中的生存方式——靠画展筹款,靠授课育人,既养家糊口,也播撒火种。他不是躲在书斋里的文人,而是走在风雨中的行者。</p> <p class="ql-block">另一位男子坐在水墨背景中,白衣素净,神情内敛,目光微垂,似在沉思。下方文字写着:“同时聘请李苦禅为教授”。这一句,不只是荣誉,更是责任的开始。他站上讲台,不只是教人画画,更是传递一种精神——中国画不只是技法,更是人格的修炼,是家国情怀的承载。</p> <p class="ql-block">画中几只螃蟹在水草间横行,题字写着:“君自横行侬自淡”。1937年,正是全面抗战爆发之年。这“横行”,是讽刺?是自嘲?还是对乱世群魔乱舞的冷眼旁观?而“自淡”,则是他的选择——不争喧嚣,不附权贵,守住内心的宁静与清白。一只蟹,一行字,竟成了乱世中的立身箴言。</p> <p class="ql-block">另一幅螃蟹图上,左侧题诗:“买自横行侬自淡,升沉不过一秋风。”右侧再书:“君白横行侬自淡 1937年”。同样的意象,更深的感慨。升沉如秋风过耳,荣辱终将归于尘土。唯有品格,如墨入纸,永不褪色。李苦禅用螃蟹画出了中国文人的风骨——你可以横行一时,我只愿淡然一生。</p> <p class="ql-block">两位男子并立,一人西装革履,面带微笑;另一人赤膊短衫,神情凝重。背景仍是水墨风韵,下方写着:“李苦禅当即找到黄浩”。这一幕,像是两个世界的交汇——一个是体制内的体面,一个是地下的隐忍。而李苦禅,就站在中间,用他的社会身份作掩护,为真正的革命者铺路。他不是战士,却在战斗;他不持枪,却在冲锋。</p> <p class="ql-block">另一位男子围巾裹颈,外套笔挺,背景水墨淡染,文字写着:“李苦禅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这地位,不是用来炫耀的,而是用来做掩护的。在那个风声鹤唳的年代,正是这份“体面”,让他能在敌人眼皮底下,悄悄传递消息,庇护同志,完成一次次无声的抵抗。</p> <p class="ql-block">李苦禅身穿传统服饰,神情庄重,背景简洁,文字说明他如何利用社会关系周旋于险境。这张照片不像肖像,更像一份密令——无声,却充满力量。他用画笔赢得尊重,又用这份尊重换取空间,去做那些不能说出口的事。艺术家的身份,成了他最坚固的盾牌,也是最锋利的剑。</p> <p class="ql-block">袁祥峰的名字出现在水墨背景旁,文字说他成功打入敌伪军队内部。这张像,让我想到李苦禅也曾身处类似的险境。他们不同路,却同命——一个在战场上潜伏,一个在画坛中坚守。一个用枪,一个用笔。但都为了同一个信念:这片土地,不容玷污。</p> <p class="ql-block">彭雪枫,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军装笔挺,背景似有硝烟弥漫。他是战场上的英雄,而李苦禅,是文化战线上的战士。他们从未并肩作战,却在同一场民族救亡中,各自扛起属于自己的旗帜。一个用炮火驱逐侵略者,一个用笔墨唤醒国人。双峰并立,共铸丰碑。</p> <p class="ql-block">一位穿浅色中式衣衫的男子,背景是水墨笔触,左上角“四川卫视”标志提醒我这是现代回望历史的视角。下方字幕说:“由于苦禅跟我在那当时的配合”。这句话轻描淡写,却藏着惊心动魄。那些“配合”,是深夜密谈,是画展掩护,是文件藏于画轴之中。风平浪静的叙述下,是波涛汹涌的过往。</p> <p class="ql-block">黄浩,北京地下工作者,戴着眼镜,背景山水淡雅,右下角红印如血。他是看不见的英雄,而李苦禅,是看得见的掩护。他们之间,没有豪言壮语,只有默契与信任。一幅画、一场展览、一次会面,都可能是生死攸关的交接。在那个年代,艺术不只是美,更是武器,是通道,是生命的桥梁。</p> <p class="ql-block">蓝色的鸟在纸上初现轮廓,毛笔悬于半空,墨汁未干。创作正在进行,像一场正在进行的革命。左上角“四川卫视”标志提醒我,这是今天的我们,在回望那段岁月。而那枚红印,依旧鲜亮,仿佛在说:精神从未褪色。</p> <p class="ql-block">手握毛笔,笔尖轻触宣纸,一笔一划,皆是心迹。这不只是绘画,是修行,是战斗,是传承。李苦禅的一生,就在这提笔落墨之间,完成了从艺术家到革命者的升华。他用鹰喊出愤怒,用鱼游出希望,用螃蟹守住清白,用印章盖下誓言。</p>
<p class="ql-block">百年过去,他的画仍在说话。双峰并立——一座是艺术的高峰,一座是人格的丰碑。而我们,站在山脚抬头仰望,听见风中传来那句无声的嘱托:**笔墨有魂,当为苍生而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