槠溪老街探秘

聪爸

初冬的晌午，阳光如滤过的金箔，温柔地铺洒在翻修中的上饶槠溪老街。老街还在翻修，没有了往日的人声鼎沸，只余下青石板与古建筑静默相对。我悄悄地踏入这片静谧天地，檐角铜铃在微风中轻响，像是在邀约我探寻建筑肌理里的时光密码。

青石板路是老街的筋骨，被岁月磨得发亮的石面，在初冬暖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深灰色石板的纹理纵横交错，砖缝间残留着些许干枯的草茎，阳光斜斜切过，在石面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光影，像是大自然用光线勾勒的建筑速写。偶尔能瞥见翻修留下的新砌石缝，新旧石材的色泽差异，反而为这条古老的甬道增添了层次。转角处，连片的马头墙骤然映入眼帘，黛瓦层层叠叠如鳞，在晴空下划出利落的天际线。墙面上干枯的藤蔓虬曲缠绕，红褐色枝蔓与青灰砖瓦形成鲜明对比，阳光顺着瓦檐流淌，在墙面刻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我后退几步，将马头墙的飞檐与远处的蓝天白云纳入全景，按下快门时，风动藤蔓，为这份静态的建筑之美添了几分灵动。

行至老街中段，一座青石牌坊赫然矗立，成为视线的焦点。这座牌坊始建于清代乾隆年间，是为表彰当地一位勤政爱民的知县而建，四柱三门的形制暗合“天、地、人”三才之道，在古代属于等级较高的功德牌坊。牌坊通体由上饶本地出产的青石雕琢而成，质地坚硬细腻，历经两百余年风雨仍完好无损。我站在牌坊前方将镜头对准坊额，上面镌刻的字迹虽经风雨侵蚀，仍能辨认出苍劲的笔锋，石面的风化痕迹形成自然的肌理，阳光斜照其上，明暗交错间更显岁月厚重。立柱两侧的石狮造型憨态可掬，鬃毛的纹路雕刻得细致入微，阳光勾勒出石狮的轮廓，将石缝里的青苔照得愈发青翠。坊檐的阴影投射在地面，构成对称的几何纹样，严谨的建筑构图，默默诉说着当年的荣光。

穿过牌坊，便是大夫第的朱漆大门。这座古宅始建于道光年间，主人是当地一位辞官归乡的翰林院编修，“大夫第”的称谓正是源于主人曾获封的“朝议大夫”衔，是赣东北传统民居中“官宅”的典型代表。门庭气势恢宏，门框由整块青石打造，门楣上方的砖雕繁复精美，蝙蝠、祥云的纹样寓意 “福运连绵”，这种吉祥纹样在清代文人官宅中极为盛行。朱漆大门虽有些斑驳，却依旧透着暗红色的温润，铜环的纹路与门板的木纹交织，阳光反射在铜环上，形成小小的光斑，像是时光留下的印记。

老街深处，一座木塔拔地而起，成为老街的制高点。这座木塔名为“文星塔”，始建于明代万历年间，最初为砖木结构，后经清代康熙年间重修，改为纯木结构，是赣东北地区现存为数不多的明代楼阁式木塔。木塔通体由楠木与杉木搭建，没有一钉一铆，全靠榫卯结构紧密衔接，展现着古代工匠的精湛技艺。我站在塔下仰望，镜头从塔基缓缓向上移动，塔身的木构件层层递减，形成优美的收分曲线，深褐色的木料因常年受桐油养护，泛着温润的包浆，阳光照在木头上，纹理分明，部分木板的裂纹里还残留着些许尘土，更添沧桑感。塔檐层层叠叠，每一层的飞檐都雕刻着精美的吻兽，从下至上分别为龙、凤、狮、天马、海马，象征着 “五谷丰登、风调雨顺”，这是明代木塔雕刻的典型题材，阳光顺着檐角流淌，在下层的木构件上投下错落的阴影。我登上不远处的石阶，拍摄木塔的全景，塔尖直指蓝天，与周围的马头墙、店铺形成高低错落的建筑格局，阳光为木塔镀上一层暖光，使其在初冬的晴空下愈发挺拔，而塔内曾供奉的文曲星塑像，虽已不存，却仍能让人感受到当年当地人对文风昌盛的期盼。

我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再次领略槠溪老街牌坊的庄重、大夫第的雅致，以及青石板的纹理、马头墙的弧线、雕花窗棂的精致。此时的老街虽然因翻修褪去了烟火气，却让老街上建筑本身的美愈发凸显，每一处砖瓦、每一根木梁，都在初冬的阳光中化作了最动人的建筑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