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菜疙瘩

红荆条

秋深了，又到了腌咸菜的时节，我忽然也🈶了腌芥菜疙瘩的心动，好像有什么潜意识似的。

小的时候，在我的记忆里，一般都是腌白萝卜的。那时，生产队里每年都要种大片的白萝卜，等秋收时按人口来分。记得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腌咸菜的大缸，一缸咸菜能吃上对头一年。那时腌咸菜的方法很简单，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配料，清洗完缸，开水晾凉，加上适量的大海盐粒子，一腌就完活儿，一年四季早饭的伴菜就是它，没有重样儿。芥菜疙瘩是不常有的，生产队里也不种，只有有心人自己种点。谁家要是有腌的芥菜疙瘩，也算是不一样的上等货了。我曾在一家吃过芥菜疙瘩，觉得味道脆香，非常好吃，念念不忘，自己又不好意思要，就缠着母亲去要。虽然邻里关系都不错，但母亲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拉下脸来去要，还把我狠狠训了一顿，说我太馋，没出息。那个时候就那样儿，这咸菜虽是家家必备，但它也是一大家子一整年的咸菜口粮，更何况还是少有的芥菜疙瘩呢。

现在各种口味口感的咸菜应有尽有，菜品也多，质量也好，家里早就不腌咸菜的了。咸菜再好，如今也不是生活中的主角了，年轻人更没人去折腾腌菜，只有一些怀旧的人去捣鼓了，我就是这一类。芥菜疙瘩，在我们这里市面上也是不多见了，偶尔会有市边村子的老头老太太在这个季节零星地拿出来散卖。这不，路过小地摊，看到有芥菜疙瘩，就心痒痒，买了几斤，学着网上的视频，不辞辛苦地捣鼓起来。用刀切，据说口感更好；用青红辣椒、姜蒜、花椒等做佐料，材料也丰富；用盐拌芥菜丝，杀掉水分，挤攥，然后搅拌焖放在一起。腌好了，吃起来也算不错，但家里就两口人，老婆是市里人，也没有我小时候在村子里的感受，也不爱吃，我吃得兴趣也索然，已经完全寻不到小时候的那种念念不忘的脆香味道了。

有的时候，我们怀念小时候的味道，其实，想吃得不是那种纯自然的味道，那种味道也不一定就真得绝美，我们想吃得是那个年代情结的怀旧味道。

那日，我又路过一个摊子，又看到摊子上有一堆芥菜疙瘩，又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卖菜的农村老太太趁机兜售：“买点吧，买点吧，腌了挺好吃了。”我本无买的心思了，也没人吃呀。她又自己怨叨：“有人还想要芥菜梗儿，我今天给他带来了，他却不来了。唉，我无法，就白送人了。现在挣个钱儿太难了。”我想她这个岁数还在为了生计摆摊，忽生恻隐，就想：“买点吧，挺不容易的。”她恳请地说：“都要了吧，都要了吧，就这些了。”我开玩笑：“你这有点强买强卖了吧！”她大笑着给我装袋子，笑得那么大声，那么开心，尽管那么白发苍苍。那一刻，我也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提着一大袋子芥菜疙瘩，走在路上，有人不时看我的袋子，我挺尴尬，好像我买了这么多有什么大用似的。其实，我也吃不了，也没嘛用处，就是觉得这位挺不容易的农村老太太白发苍苍。

瞅着这堆芥菜疙瘩，我有点发愁：“继续做腌菜？继续做腌菜吧！”其实，我就是想看着它，奢侈地看着这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味，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随着时光岁月消失在街摊上了。

我又开始忙碌起来，不但生腌，还学做了炝腌，然后，把它们满满地存放在冰箱冷藏里。

这个早晨，我自己煮了一锅玉米粥，就着腌的芥菜疙瘩丝慢慢吃，静静地品嚼，静静地回想过去，回想那位农村老大娘的白发苍苍。嗯～嗯～，呛鼻回甘，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这种呛鼻回甘的味道，又带着我回到了那个遥远而又艰苦的童年岁月。

人的一生，有时，就是这样的慢煮时光。时光慢慢流淌，流走的是匆匆的岁月，流不走的是记忆的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