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埋不住的芽

飘落的枫叶

雪埋不住的芽

雪把大地捂成紧实的棉，

每一片绒都压着沉甸甸的冷，

以为这样就能封住所有动静——

檐角的冰棱悬成透明的锁，

田埂的枯草伏成顺从的影，

连风都收了声，怕惊了这绝对的静。

可冻土深处，有枚芽正侧过身，

用根尖顶了顶上方的雪，

像个倔强的孩子，在被盖紧的被窝里，

悄悄探出手，要摸一摸光的形状。

去年的落叶早被雪浸成软泥，

成了芽最贴身的暖。

根须在泥里织着密网，

把秋的余温、雨的痕迹，

都缠成韧韧的绳，一头拴着芽，

一头拴着春天的方向。

雪越厚，芽越懂得蜷缩的智慧，

把所有绿都憋在芯里，

像攥着枚不会熄灭的火种，

任外面的白如何嚣张，

只守着自己的节奏，一寸寸，

往有光的地方挪。

我蹲在雪地上，看某块雪面

微微隆起，像谁在底下

顶了顶。指尖按上去，

能触到雪层下细微的颤，

那是芽在呼吸，带着

泥土的腥和草的甜。

远处的树影在雪幕里成了墨，

枝桠倔强地指向天空，

它们和土里的芽一样，

都在等一个信号——不是雪的消融，

是自己攒够了力，能在某个清晨，

带着雪的凉，撞开这层白。

风又起时，卷着新的雪粒，

往冻土的缝隙里钻，

像在给芽的倔强加码。

可这加码恰是成全，

让芽更清楚自己要什么：

是顶破雪时，那声脆响里的骄傲；

是见光时，第一片新叶舒展的疼；

是让所有被雪覆盖的沉默，

都变成破土时，最有力的宣言。

原来雪从不是囚禁，

是给新生的加冕，让每枚芽

都带着战胜过寒冷的勋章，

走向春天。

终有一天，某块雪会突然陷落，

露出顶带着泥的绿，

羞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

那时我们会明白，雪埋不住的，

从来不是芽的形，是芽的魂——

是对光的执念，对生长的本能，

是所有看似沉寂的岁月里，

藏在最深处的，不肯熄灭的盼。

这盼，比雪更厚，比冬更久，

能让冻土开花，让荒芜结果，

让每个等待的人，都看见

生命最本真的，向上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