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行·怪树林

森虹

美篇名 : 森 虹

美篇号 : 71888077

2025年10月14日，是跟着盛辉旅游走河西走廊的第五天。晨光刚漫过航天城的戈壁，我们已站在中国第一卫星发射场的围栏外——这片矗立在无人区边缘的圣地，曾托举着“东方红一号”划破天际。

周边是望不到边的砾石滩，风卷着沙粒打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李领队早说过，从发射场返程路程远，本未安排其他行程，没想到今日路况出奇顺遂，车子在笔直的公路上跑得又稳又快，仪表盘的指针跳得比预期早了近两小时。

“时间还充裕，带你们去个好地方。”李领队转头笑着说，“怪树林，你们肯定没见过。”这话一出，车厢里瞬间热闹起来——早闻河西胡杨甲天下，却不知这“怪树林”竟是胡杨的另一种模样。

下午三点半，车子稳稳停在黑城弱水胡杨风景区门口。这座国家AAAA级景区，总占地35平方公里，以“一城、一河、两胡杨”为骨血，把千年黑水城遗址的沧桑。

弱水河的蜿蜒，还有弱水胡杨林的葱郁与怪树林的嶙峋，揉成了一幅立体的画。跟着李领队穿过崭新的黑水新城，脚下的路渐渐从柏油变成木栈道，怪树林的入口就在眼前。

刚踏入林子，风就变了味道——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沙粒擦过树干的“沙沙”声，还有自己的心跳。抬头望去，满是枯死的胡杨，它们没有倒下，而是以各种姿态站着。

有的枝干像被掰弯的钢刀，直指天空；有的树干蜷曲着，似在低头叹息；还有的几棵缠在一起，枝桠交错，像极了相拥的人。阳光从枝干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明明是暖秋，却让人觉得有股凉意从脚底往上窜。

我顺着木栈道慢慢走，手里的手机根本停不下来。每一棵胡杨都像一件独一无二的雕塑，没有两片相同的枯瓣，没有两根重复的枝桠。突然想起王维写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从前只觉得这诗里是壮阔。

此刻站在怪树林里，才懂这壮阔背后藏着的苍茫——原来大漠的美，不只有活物的葱茏，还有枯物的倔强。又想起余秋雨说的“没有悲剧就没有悲壮，没有悲壮就没有崇高”，这些胡杨，不就是大漠里最悲壮的崇高吗？

李领队在一旁给我们讲着怪树林的来历：上世纪90年代起，因为黑河上游用水太多，下游断了流，地下水位一点点降下去，这片约2000亩的胡杨林就慢慢枯死了。可胡杨的树干耐腐，就算死了，也能直直地站在这里，一站就是几十年。

“你们看这树干，”她指着一棵粗壮的枯杨，“里面全是坚韧的纤维，就算风吹日晒，也不容易烂。”我伸手摸了摸树干，粗糙得像老人的手掌，纹路里嵌着沙粒，却硬得硌手——这哪里是树，分明是大漠里的硬骨头。

走着走着，听到同行的人在说黑将军的传说：西夏的时候，黑城守将哈拉巴特尔被敌军围困，水源被断，他带着将士们突围，最后战死在这片林子里。

后来人们说，这些枯杨，就是黑将军和将士们不死的灵魂，站在这里，守着这片土地。我看着眼前的枯杨，突然觉得那些扭曲的枝干，真的像一个个握着兵器的士兵，哪怕死了，也不肯放下手中的刀。传说或许是假的，但胡杨的风骨，是真的。

夕阳慢慢沉了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怪树林里的枯杨也被镀上了一层金。原本嶙峋的枝干，此刻竟有了暖意。我站在一棵最粗的胡杨下，看着它的枝干伸向天空，突然明白。

胡杨的美，从来不是活的时候有多绿，而是死了之后，依然能站成一道风景。它们没有因为缺水而倒下，没有因为风沙而弯腰，就算成了枯木，也在用自己的姿态，告诉路过的人：什么是坚持，什么是风骨。

想起出发前，总以为河西走廊的游学，是看遍古迹，读懂历史。可今天在怪树林，才知道“学”不止是书本里的诗句，更是眼前这些枯杨教给我的道理。

王维的诗让我懂了大漠的意境，余秋雨的话让我懂了悲剧的崇高，而这些胡杨，让我懂了“活着”的真正意义——不是顺风顺水时的枝繁叶茂，而是逆境里的不屈不挠。就像这胡杨，就算没了水，没了生命，也不肯向大漠低头；就像黑将军和将士们，就算弹尽粮绝，也不肯向敌人投降。

走的时候，夕阳已经快落到了地平线，怪树林里渐渐暗了下来。回头望，那些枯杨的剪影依然清晰，像一群沉默的守护者。车子驶离景区时，我望着窗外的戈壁，心里满是感慨：河西走廊的五天，我们看过了航天城的科技之光，走过了古城的历史之痕，而今天的怪树林，让我触摸到了生命的力量。

原来游学不只是“游”过风景，“学”过知识，更要“悟”出道理。这些枯杨站在大漠里，站成了历史，站成了传说，也站成了一面镜子——照见了自然的无常，也照见了生命的坚韧。往后再想起河西走廊，我不会只记得胡杨的美，更会记得怪树林里的那些枯杨，记得它们教我的：就算身处绝境，也要站得笔直，活得有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