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几年,吉林市文旅事业的发展赢得了全市人民的广泛赞誉。在这片承载着厚重历史的土地上,那些深藏于岁月尘埃中的遗址遗迹正被精心唤醒。作为不可移动文物的重要代表,它们以崭新的姿态重新“活”了起来,不仅向世人娓娓讲述着吉林市的前世今生,更让越来越多的人得以触摸东北文明的源头脉络。人们在回望中认识历史,在探寻中激荡乡情,对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热爱也因此愈发深沉而真切。</p><p class="ql-block"> 西团山遗址的开发,正是这股文化复兴浪潮中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西团山位于吉林市船营区欢喜乡吉兴村,地处城区西部,毗邻西关热电厂、吉林监狱,距离东北电力大学约2公里。</p> <p class="ql-block"> 西团山遗址于1989年9月被吉林省政府确定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二十多年前,我经常下乡路经此地,也只是隔着铁道线看见一座并不太高、孤零零的山包下立着一块石碑。除了知道这里是文物保护遗址外,别无他物。如果不特意去查找资料,是根本无法了解此处遗址的具体内容的。那时,信息化时代还没到来,不像现在上网查阅一下,就能知晓它的前世今生。当时,我也曾好奇地问过当地村民和乡政府的干部,多数人对该遗址有什么典故也是懵懵懂懂、茫然无知的。只有几个岁数较大的村民含混地说到:就是几处古代石棺坟。至于其历史文化价值,可以说是毫无概念。</p> <p class="ql-block"> 前几日,我去离那不远的一家医院体检,在等待化验结果的间隙,百无聊赖,忽然想起西团山就在附近,便循着导航显示的路线穿街走巷摸索到了这里。</p><p class="ql-block"> 西部城区开发的浪潮,使我印象中的西团山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通往二道乡的道路两旁,低矮杂乱的民居已被林立高楼取代,唯有铁道内侧靠近山脚下,当地村民的民房还保留着,想必是文物保护之需吧。沿街的房屋显然是经过统一的修缮,整洁干净,充满了自然荒朴的气息。</p> <p class="ql-block"> 我驱车前往的道路不是正路,没有经过山门就直接穿过村庄抵达了新建景区的核心区域,也就是山脚下最早立有“西团山遗址”石碑的地方。铁路交叉口旁设有一小型停车场。泊好车后,我面对西团山,沿着右手边逆时针方位缓步参观起来。原省级文保碑还在,只是旁边又新增一碑,上前查看,是2001年6月,西团山遗址被升格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公示碑。两碑并立,无声诉说着这片土地从地方记忆走向国家视野的重要跨越。</p> <p class="ql-block"> 环视四周,石碑右前方矗立着一块黄褐色的巨大标志石,上面阴刻“西团山”三个朱红大字,笔力遒劲,是临摹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手迹题写的。旁边是一座具有东北地区民居风格的土坯平房,门楣上写着“西团山文化展陈馆”。推门而入,图文并茂的展板系统呈现了遗址发现的过程以及考古发掘所获得的成果。通过阅览得知,早在20世纪30年代,中国学者李文信与日本学者在考古调查中,便发现西团山上有原始人类活动的痕迹,沉寂三千余年的文明之光由此重现人间。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驻军在此挖掘战壕,致使多座石棺墓遭到破坏并暴露。吉林解放后,东北师范大学的师生迅速对受损的15座石棺墓进行清理;1949年又开展了补充发掘,相关发掘报告发表后,引发学界广泛关注。</p> <p class="ql-block"> 1950年,在郭沫若倡议下,裴文中、贾兰坡等考古学家领衔的东北考古发掘团,再度对西团山展开科学发掘,清理石棺墓19座,出土石斧、陶壶、野猪牙饰等大量遗物。正是基于此次发掘,考古学界正式命名“西团山文化”——这也是新中国在东北地区确认并命名的首个考古学文化。作为西团山文化的命名地,该遗址确立了这一青铜时代文化的核心特征,比如半地穴式房屋、石棺墓葬、特定组合的磨制石器与素面砂陶等,为东北同类遗址的判定提供了核心标尺,也标志着东北地区系统性考古研究的开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遗址出土的石斧、半月形石刀等农具,证实当时农业已进入锄耕阶段;石镞、青铜短剑等器物及渔网坠,表明渔猎是重要生计补充。而墓葬中男性随葬生产狩猎工具、女性随葬纺轮等现象,清晰呈现出父系氏族社会“男主外、女主内”的社会分工格局。</p> <p class="ql-block"> 学术界认定西团山文化的创造者是秽貊族系的一支——“秽人”。其文化既具鲜明地域特色,又可见中原商周文明与西部草原文化交融的痕迹。这一发现为探究东北古代民族的繁衍生息,以及东北作为民族融合走廊的历史进程提供了关键实物证据,同时它也是东北地区有史记载的最早文明古国——夫余国的立国基石,其历史地位不言而喻。</p> <p class="ql-block"> 西团山文化跨跃西周初期至西汉初年,绵延千年,填补了松花江流域青铜时代的历史研究空白。其独特的石棺葬制、寒温带适配的半地穴建筑等,无不彰显边疆先民因地制宜的生存智慧,它不仅丰富了中国青铜时代文化谱系的区域细节,更将东北文明纳入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的重要一环。</p> <p class="ql-block"> 走出展陈馆,我围着西团山核心区域绕行半周,继而沿着防空洞旁的羊肠小径爬上山顶。西团山山体略呈圆形,海拔仅有236米,高出附近平地约40米。不到十分钟,我便爬到山顶。山顶松林茂密,以落叶松与红松为主,间杂一些其它树种。地面积满金黄色的松针,脚蹋在上面,感觉有些打滑。山顶除了有台地遗址外,还有解放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战迹地圆形碉堡、储物窖等遗存,仿佛在向前来观瞻的游人低声诉说着那段烽火岁月的沧桑往事。</p> <p class="ql-block"> 站在山顶,环顾四周林立的楼群,望着山下呼啸而过的列车,我忽然有些恍惚。三千年前,有人在这里点燃第一堆篝火;七十多年前,有人在这里争夺一方土地;而今天,我站在这里,只因一次偶然的探访,与这片土地的千年脉搏悄然共振。</p><p class="ql-block"> 这,大概就是文化的力量——它不喧哗,却始终在场。如静水深流,润物无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2025年12月16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