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嘎吱声响在空旷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脆。阳光斜斜地穿过厝前大埕,照亮空气中的尘埃,它们仿佛是我童年记忆的碎片,在光束中缓缓起舞。搬离老厝二十年了,这座有着两百年历史的老厝依然伫立,却只剩下细弟一家三口在此留守。整座曾容纳十户人家,七八十口人的围屋,如今空荡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回声。我缓缓走进院落,手指轻抚过斑驳的旧墙。这里曾是我和小伙伴追逐嬉戏的场地,也是整座族人晾晒衣裳的地方,门楼后面的角落里曾是堆放煤球的地方,上面的架子上三十年前的木炭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天燃气普及的今天也用不到上面的木炭了。巷门口夏日纳凉的石板也老老实实地在见证着沧桑岁月,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往昔的喧闹与孩子们的欢笑,大人们的闲聊,锅碗瓢盆的碰撞,这些声音曾编织成老厝特有的生活交响曲。如今,一切都静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 这种情况并非只发生在我们家。走出老厝,漫步在老城区的街巷,我看到的是一幅相似的景象,狭窄的巷道依旧蜿蜒,路面在重建古城工作中修整但依然能见岁月的痕迹,但两旁的门户大多紧闭。偶有开着的,门口坐着的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静静地望着巷口,眼神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等待。居民委员会的机构依然存在,尽管辖区人口持续减少,有相当多的人虽然搬到商品房居住,但是属地户口仍然没有迁出,毕竟感情的存在,如果需要到居委会办理什么手续也是熟头熟脸,所以居委会还很有必要,前两年打疫苗好多人还返回来打针,老厝情怀依依不舍。变化却在悄然发生。就在最近,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揭阳古城启动了大规模保护与活化工程。政府计划将这片承载着城市记忆的区域,打造成具有地方特色的历史文化街区。</p> <p class="ql-block"> 目前,古城内已有四个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得到修缮,更多的传统建筑被列入保护名单。听说要恢复古城的步行系统,保护传统风貌,女儿与几个侄子女还计划着将老厝打造成民宿引入适当的商业,但不能破坏这里的原有气质,毕竟城市也有规划管理。最让人期待的是,规划中应该是“居民生活延续性”,而不是将所有原住民迁出做成纯粹的旅游区,而是鼓励一部分人留下,让老城保持生活气息。如果真能改造好,把所有的房重新整理出来,做个小小的茶室,让路过的遊客能进来坐坐,听听这座老屋的故事也是很有趣的。离开老厝时,夕阳为这座两百年的建筑镀上了一层金色。我忽然明白,老厝的寂静不是终点,而是一次深深的呼吸,是为下一次的热闹积蓄力量。古城的空荡不是消亡,而是一种等待,等待一种更加尊重历史,更加珍视记忆的新生。</p> <p class="ql-block">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脑海中浮现出未来的画面:老厝的天井里再次响起孩子们的笑声,但不是我们这些已经年过半百的“孩子”,而是遊客中孩子稚嫩面孔,厨房里再次飘出炊烟,那是民宿经营的开始,也可能是来访遊客在体验传统潮菜制作,巷子里再次有人声,是居民、遊客,归乡者交织成新的生活韵律。这座古城正在从漫长的睡梦中缓缓苏醒。当保护与活化找到平衡,当记忆与未来握手言和,这些老厝,这些街巷,这些故事,将不再只是渐渐模糊的回忆,而会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活态传承。到那时,我们这些“游子”归来,将不再只是凭吊消逝的过往,而是参与一场跨越时间的对话在古老墙壁的回声中,听见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依然鲜活,依然呼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