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早晨

温呈武

清晨的河面还浮着一层薄雾，水静得像未曾被人惊扰过，对岸的老屋和枯树都倒映得清清楚楚，仿佛另一个世界正安静地悬在水底。那栋白墙的楼房立在右侧，窗格整齐，墙皮剥落了些，像是被岁月轻轻啃过。左边那棵老树光着枝丫，伸展的姿态倔强又孤独，却和这清晨的调子格外相配。天是那种清透的蓝，云不多，阳光斜斜地洒下来，不燥，只暖，像有人轻轻掀开了黑夜的被角。我站在这岸边，什么也不做，就想看这光一点点爬上墙，爬上树梢，爬进水里。

再往里走，水乡的早晨才真正活过来。几栋老房子靠着水边站着，墙旧了，却没垮，反倒和这水、这天融成了一幅画。水面平得像刚熨过，把蓝天、白云、屋檐的轮廓全都收了进去，连风来时也只是轻轻晃一晃，舍不得打碎这份安静。岸边的树探出枝条，像是想蘸着水写几个字，又像是在照镜子。我坐在石阶上，听着远处谁家开门的吱呀声，还有不知哪家的狗叫了两声，又睡去了。这样的早晨，连呼吸都舍不得重一点。

日头渐渐高了，但阳光还是软的，照在那些老屋的瓦片上，泛出些温润的光。有户人家的烟囱冒出了炊烟，细细的一缕，歪歪地往天上飘，像是在写一封寄给天空的信。院子里传来碗筷轻碰的声音，接着是女人喊孩子吃早饭的嗓音，脆脆地划过水面。那声音不急，也不响，却让整个村子突然有了心跳。我沿着河岸慢慢走，脚边是青苔湿漉漉的石板，墙根下不知谁摆了几盆还没开的花，却已透出点绿意来。这早晨，不是热闹的，却是醒着的，一点一点，从梦里坐起身来。